韩安带着几名随员迎出来,他好几个月没见李丹,上次李丹到他家也不曾见到,所以显得格外亲热。迎进办事厅上说了几句,其他人陆续退出。
韩安笑着说:「这边太忙,我几乎睡觉时间都没有了,你上次来家我也是晚上回去才知道!」
「上次去就是看看宋姨娘他们如何,猜到先生可能在忙所以没让师母来叫。」李丹带着歉意说,又问:「先生还是这几个人手,怎不向参谋部申请多增些?」
韩安如今负责内务,不仅要筹措、调拨军资,还负责着茶山社内库的管理。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如今管的事务不宜随意调人,唯恐有不该进的人进来,传扬出去不是耍的。」
这话倒是,李丹缓缓点头,猛可地想起个人来,说:「我调个人来做你助理,先生可还记得米店的伙计廖二不?他如今用了大名廖存光,在队里做镇抚官。
这次出去办差表现不错,我正想提拔他,就叫他来给你做助手,如何?」韩安知道这个廖二,马上答应。
李丹看看张铙还未到,便先将打算分兵的事和他说了。韩安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才打了几仗,朝廷便要卸磨杀驴么?」
「韩师,咱们发展太快,所以我同意分兵,另外也打算将部分老兵逐渐转入商社、工厂、标行,把他们吸收进去,让大家有职业、有收入、有家室、有产业,这样弟兄们心也能更稳、更踏实,您说呢?」
韩安轻笑,小声说:「你这是要藏富于民,还是藏兵于民?」
「别管藏什么,总之别让皇帝难受就行。」李丹也笑了:「所以吧,我打算用精兵简政的名义,把团练和商社分开。像你现在这样担着团练职务的,我打算要分出来。
我们成立一个商团,由这个商团去管理投资的各商社、店铺及工厂,将来你就专管商团这边的事务做个大掌柜。我来时去徐家,和徐二叔说好了,由他来协助你。如何?」
「嘿,你这是给我加活儿呀?」韩安哭笑不得:「哪有徒儿这样待老师的?」
「多劳多得嘛!内务这块回头交给朱庆,团练维持在两千人,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
说着,张铙走进来,他坐下给二人报数字,两人都吓了一跳。
「难怪赵大人有这样的话,如果是我,也会担心的。」韩安说。
潭中绡麾下的临编二旅目前吸
纳了部分投降的江山军以后,人数已经有四千人。由原中军营、三营和缺编的四营组成的临编一旅人数为两千人。
周芹和魏小河回到抚州以后其部也扩大到一千六百余,加上余干、安仁留守部队和信江上的两个水军分队,总人数接近九千!这还没算萧万河带来的八百人。
「太多了。」李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样庞大的队伍不仅容易走偏,而且难以控制,对商团的供给压力也太大!
鱼龙混杂不是我想要的,看来不是赵大人要我们如何,而是我们自己必须做适当裁减了!」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展出一支近万人的队伍,这里头掺杂了多少泥沙、何来那么多有经验的军官?
如果部整编进来就意味着必须负担所有人的军饷、粮草、装备、抚恤等等。这是饶州府承担不起的!
李丹清楚,目前之所以供给没有出问题,一是由于击败杨贺父子后巨大的缴获数量在支撑,二是有地方捐献的补充。
但如果坐吃山空没有继续涌进大额进项,这点积储很快便会被耗光。
拿粮食来说,每人每天两斤粮(含辅食)计算,一万人每天就是两万斤即二百石,一个月就是六千多石。这还没算庞大的牲畜草秣和战马精饲料支出!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不管朝廷怎么想,他自己是不能被这支声势浩大的「团练」冲昏头脑的,该分的就分,该裁的就裁,也正好可以满足各产业目前兴起的用人之需。
工业的开端,必然与大量劳动力自乡野间解脱,并接受知识或培训成为产业工人紧密相关!
马车已经先行上船,刘喜向李丹深施一礼:「在爵爷身边这段日子,真是在下终生难忘啊,要不是皇命在身,真是不想走了!」
李丹笑笑:「陛下信任,所以让你亲自护送世子上京。看起来到京城以后,少不得要招侍中了解这边情况,还望多多美言。」
「那是、那是,爵爷放心!咱就是照实说,皇上也足够欢喜了。」刘喜说完回身看看在船上陪着世子的范县尊:「范令将走,新来的那位据说是个势利的,爵爷可要谨慎!」
李丹眼皮一跳,他知道这刘喜年纪不大,但似乎在宫里颇有些人脉,他的消息一定准确。便凑近些低声问:「侍中可知那人背景?」
「据说是荫官出身,能力到还好,就是有些傲气。他是薛驸马的堂弟,总号称自己‘往来无白丁。嘿,对咱这种人更是眼皮都不夹一下的。」
李丹差点乐出声,看来这刘喜以前吃过那人的亏。「哪个部门下来的?」他有点好奇。
「这等矫情的自然来自吏部,是考功司的一个郎中,据说还是走了郑尚书的门路。」
「哦!」李丹听说只是个七品郎中,心里有点不以为然,看着江水叹口气,拱手对刘喜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丹在此祝君一路平安。车上有些饮料,君可无聊之时解闷,只是……切勿贪杯哟!」
刘喜哈哈大笑拱手回礼:「承情、承情!若有机会再来李君这里传旨,某一定向陛下主动请战!」
「那可但愿都是好消息!」二人相视大笑。李丹陪他下到栈桥,边走边说:「送走刘君我就要回安仁去整顿部队了。」
「哦?可是冬天尚未过去呀?」
「趁着这段时间,正好将队伍整理下。」李丹作不经意地说:「有些老弱伤残需要淘汰,安置他们回乡或务农、或做工、或经商。
再分出去两三部交给赵大人,安排到各府戍守。留下的也要精选一番。团练留取精锐便好,无需太多。
这件事我得赶到东乡和赵大人商议个方略出来,然后尽快实施。」
说完他扶刘喜登上船甲板。范县尊又与刘喜、世子作别,然后在李丹搀扶下下船。他们并肩而立,看着轮桨逐渐启动并离开码头。
范县令邀请李丹和自己一起坐马车回城,路上对他说道:「贤侄,你准备何时返回安仁?」现在李丹级别已经是六品,高过于他,他也就不再拿着县太爷的架子。
「老大人,丹在乡下的庄园已经建好,准备请姨娘搬迁到白马去,办完这件事便回安仁。」
「哦?那你和徐家大姐儿的婚事呢?」
「原本是打算完婚之后再走,无奈赵大人那边要和我商量在抚州、建昌等地派驻团练的事宜,我得赶回安仁先与众人商议个方案,然后再赶去东乡向赵大人请示。
如果真的施行,那么这个冬天可就要忙碌了。」
范县令听了默然,之后开口说:「贤侄,其实你娶徐氏女,不若再等等看?」
李丹马上明白他意思,叉手道:「老大人爱护之心,丹铭感肺腑。不过我既不能救回陈氏女,更不能再负徐家姑娘,不然世人以我为小人,则非李丹所愿也!」
「也对!」范县令捋须思忖:「只是,我听说郡王将他两名义女赠你为妾?」
李丹脸腾地红了:「晚辈惶恐。」
「这有什么惶恐的?」范县令笑起来:「尊长所赐嘛,受之无辞。只是我担心呵,她两个的身份在那里,你叫徐家女过门之后如何自处呢?」
「这……,晚辈倒没想过。」
「哈哈,你李三郎威名震赣东南,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范县令调侃过后说:「最好的办法,是找个有地位、背景、德望的人,也认他做个义父。」
「有道理。」李丹赶紧拱手:「老大人可是有人选推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丹一愣:「您是说……?」
「然也。」范县令点头:「吾祖乃范文正公,吾大父(爷爷)乃仁宗朝少师,吾父乃今上亲政前的佐春坊大学士,吾伯父现任刑部左侍郎。」
他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李丹,笑吟吟问:「三郎现在觉得,徐氏女给我做义女,是否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