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生,我三弟呢?他们会不会将他送进上饶了,又或者已经将他害了?”娄世用着急地问。
“送进上饶有可能,害了的可能性不大。他们也知道激怒娄家没好处的。”
“先生、大公子,我觉得如果被青衫队捉了,更有可能他们带着三公子走,不会把这个功劳轻易丢给上饶的。”丘克勤说,旁边的龙辉也附和赞同:
“官军的规矩谁抓到就是谁的功劳,青衫队也不是傻子,能将这么条大鱼轻易丢给别人?
况且,他们要想突围,三公子就是人质。在咱们地盘上他想来便来了,难道想走还能轻易走脱吗?
他们定会拿三公子当人质,在没有到安地段前,是不会动他的。所以末将觉得三公子安暂时无忧,但咱们的追兵得赶紧跟上。
末将以为敌人一定是从北边某条路上过来的!青衫队如果都在广信、上坂渡、水寨北门一带忙和,那谁在北边守他们的后方呢?
末将请求大公子拨一支骑兵,我带他们插到大源、罗桥、冷水铺之间,截断他们退路,将三公子追回来!”龙辉抱拳大声道。
吉阳山大营。
本来心中有数,安坐在上头等着使者告诉自己好消息的娄世明,听说弟弟的消息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又被捉了?”说完瞥眼虔中,赶紧又坐下:
“这小子真是不省心呐!谁让他擅自下去的?”
岩禅寺来的使者是带着北门大营的使者一起来的,他没立即回答看了眼娄世凡的手下,那家伙带着哭腔说都是松明子撺掇,那小子看风向不对就降了,却是苦了三将军云云。
娄世明气得一脚踹塌了桌子,骂道:“他自己蠢,怨别人做什么?”
虔中赶紧出来打圆场,拉着娄世明到旁边屋里低声道:“大公子的令,您是准备接还是不接呢?”
“你怎么看?”娄世明不想让虔中觉得自己轻易就答应,故意皱起眉毛来:“我是很不高兴他们又要咱们来干这擦屁股的事情,老子好容易建成这大营和粮库,合着又给他人做嫁衣了!”
“其实倒也未必是坏事。”虔中呵呵一笑说:“将军去接管北门大营,便能得到两路渠帅,总兵力不输大公子。他意在抓住粮草,我们在留营看守的那一千人里掺沙子即可。”
“你的意思是接了此事?”
“据我所知,官府是将广信当作上饶后方,在里面一直不断积储粮草的。”虔中说:
“那里面没有三万石也有个两万石。官军突然袭破广信,然后力从那边往上饶运粮,这是要收缩兵力于一点,和我军拼消耗。很聪明的做法。”
虔中说完叹口气:“我甚至可以猜到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为何?”
“因为朝廷正在外面调集大军包围上来,需要上饶把我等死死地钉在这里。”虔中看了娄世明一眼:“二公子不可不早做打算!”
“你觉得朝廷大军会从哪个方向来?”
“依在下看来,目前玉山、江山方向的可能性最大,其次是蒲城。西边会不会过来军队要看朝廷和杨贺父子之间打得怎样。
如果江山军顶不住,那么官军主力就会沿着信江上来,从贵溪、戈阳、铅山这样兜过来,最后把我们装进上饶这个大笼子里。”
“我早和父帅说过,应该尾随杨家西去,那边空间广阔更适宜周转,有江山军作为盟友不至于被朝廷各个击破。
可他觉得那是拾人牙慧,而且故土情结,所以非要打下上饶在此地称号建国不可!”娄世明气哼哼地说:“这地方就是个死胡同,被人家几面一围出都出不去,有甚好?”
“二公子胸怀非常人所能了解。”虔中点头:“不过,您通过这件事如能控制半数大军,倒也不失一得。将来或可凭此攻城掠地,打下一片属于您自己的江山呢?”
“如有彼时,愿先生能继续辅佐,还像今天这样对某畅所欲言!”娄世明抱拳道。
“虔中遵命!”
上坂堡现在已经换了守备部队,第四连离开之后第二连便接下防务,各部队开始有序撤离。
根据事前的安排,观察哨在见到又有从东门往吉阳山的信使后便立即赶回来报告。
李丹下令通知各部、城里以及广信。官军负责打扫战场,他们带着缴获和上千的俘虏撤入城内。
运输物资的民夫和马车终于可以休息了,他们进城之后便不再返回。
而广信的宋九一也得到了撤离的指示。
“大队正,这、这还有两千石没来得及运走,多可惜呀!”部下对宋九一说。
“不管了,赶紧走!爵爷说了立即撤,执行命令!”他忽然想起来:“县太爷撤走了没有?那些押班衙役和捕快呢?”
“都安排在半个时辰前撤离了,他们走的是下坂渡水路过河进的水寨,家眷也都走啦。”部下回答:
“遵照您的指令,连衙门里的账册、书籍、记录统统都已经运走!有部分不大重要的,装箱后他们一个都头带人拉到城外,埋在了土地庙后面。”
“城喊话,两盏茶后咱们的人体到北门外集合!”
“是!”
生铁皮卷成的扩音器是个好东西,上次李丹在南山对娄世明喊话的时候就想到了。回去路上和陈三文聊,谈到生铁都能干什么用,他忽然想起这个东西来。
结果就做了些,优先发给各部长官,然后开始向各巡检司下发,很快成为队伍里的新宠。
这会儿七、八个骑着骡子的举着在城哇啦哇啦一通喊叫,每个角落都听得到。留在城里的辅兵队和部分镇抚兵逐渐集结到城外,列队点名报数后向北开拔。
这是广信县城离开的最后一批人。在他们身后是座空荡荡,街上连只猫儿也没有的空城。
一直盯着大源渡口的裴天虎总算稍稍放心了。这一宿他和手下疯了似地干活,挖陷阱、设埋伏,绊马索、竹签子、野兽夹用上了。
当然,这里头也有在罗桥及周边雇用的三百多乡亲的助力。直到天亮,后面开始有人不断来报:
“火铳队和四连过去了,一连到了罗桥镇,三连也过去了,已经看到指挥连……。”
他的心定了许多,但还有一半悬着。人数和物资最多的辅兵队还没到,更重要的,李三郎和他所在的二连也还在后面!
“催促指挥连和辅兵们赶紧通过!他娘的,今天的天怎么亮得这样快?”他咬牙切齿地骂。
听他说“催促指挥连”,通讯兵愣了下,但没说什么转身上骡子去传话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叫:“裴指挥,渡口有人过来了!”
裴天虎“唰”地转身,见果然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正往山上跑来,走近些看出来,正是自己留在对岸观察的那名侦察兵。
裴天虎登时心里“咯噔”下,大步迎上去问:“怎的,对岸有情况?”
“指挥,骑兵,是骑兵,大约有八百来人!”那人报告说:“七、八个走在前面的探马把渡口看了个仔细,然后回去报信。
他们大队在后面离着半里地左右。后来从望远镜里看到有个当官的不知说了句什么,骑兵大队就往大源废弃的寨子去了。现在他们正在拆寨子里的木头呢!”
“糟糕,那一定是追兵!娘的这帮兔崽子倒是聪明,早没想到他们会利用寨子里的木料,不然一把火烧了多好!”部下在旁边说。
“别废话了!”裴天虎恶狠狠地在身边小树上拍了一巴掌,把脖子上的筋扭得“咔咔”响,说:“你先别换衣裳,骑上马到前面如实报告给高营正,让他好有个准备!
既然知道有追兵,好啊,这下老子们一夜功夫没白费,不留遗憾了!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准备打仗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