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西北是门下省;东北是内阁(相当于尚书省,但权力更大)和中书省;
西南的北侧是钦天监、行人司和太医院,南侧是礼、工、刑三部;
东南的北侧是都察院、通政司和皇室宬南侧是吏、兵、户三部。
他们两个的出现让更多来往的官吏侧目,不知道今天哪块云彩把太阳遮蔽了,走个对面的赶紧让道到一旁,然后边纳闷边头也不回地继续赶路。
「陛下已经动了一个人,如果近期再动一个也只会是副相。」郑寿轻声说:「他虽年轻你却小瞧不得,更何况他后面还站着太后老人家呢。」听到太后二字,谢敏洪肩膀动了下。
「陛下若是换首辅,两相更迭兼有首辅的话,则天下震动,这在眼下看对朝廷是不利的。即便陛下真的有心换首辅,也要耐心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才行。」
「同澜兄,若是只换副相,那么韩、侯、崔三人中,你认为最有可能是崔?」
「怎么,从安不这样认为么?」
「难道不会是韩或者侯?」
「韩公谨慎且正直,陛下不会轻易把这根柱子撤掉。不过有传闻,韩公打算辞去尚书之职,从安可有听说?」
谢敏洪一怔,继而明白了里面的奥妙:「韩公要接替崔公的次辅之位?」
「不仅如此,吏部尚书和侍郎都是荆湖人,多少有些不合适。」
「这样说来要恭喜郑大人,大概您会接任尚书之位吧?」
郑寿笑笑又没接这个话题:「那么很显然,陛下的矛对准的是崔,这样推论没问题吧?」
「如此说来,崔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内阁了?」谢敏洪叹口气:「只是即便将崔赶下台,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只怕又是为他人做嫁衣!」
「崔下台,换一个南人上来,这样也是合理的。」
「你刚还说陛下近来看我等江南人士不顺眼。」谢敏洪提醒他话的前后矛盾。
「的确。」郑寿点头:「但是这个位置若换上的是北人,那么几年之内南人是无法翻身的!而有韩公在,我最多只能接他吏部的位置,不可能再去争副相。
剩下的要么找出别个人选来送到陛下眼前,若要现成的那就只有帮你努力上位。」他说着已经走到了十字街的中心位置,然后站住脚转身对谢敏洪道:
「方才相劝,是想试试从安的想法。不过我看你始终意志坚决要争这个副相。也罢,我就帮你争取!」
「同澜兄不怕触怒陛下?」
「怕,但我更怕以后北四南一成了定例!」
「那么同澜兄打算如何帮我?」
「请太后出面,把平衡南北的重要性和陛下好好分说一番。」郑寿微笑,看着皱眉的谢敏洪说:「从安放心,我不会胡来。当今最理解南北之事的,太后当是第一人!」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就有人大叫:「两位大人闪开,马车来了!」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两名膀大腰圆的侍卫冲过来,将二人拉到一旁。
「驾、驾!」一辆马车风驰电掣地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
「这、谁如此大胆,敢在宫城内驰骋?去将车夫斩了!
」谢敏洪官袍肩部被扯开道缝,他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大、大人别嚷,那、那是圣驾!」气喘吁吁的刘太监停下来喘息,对二人说:「江西进贡的宝车,陛、陛下在试、试车呢!」
「啊?」两人大吃一惊:「陛下在那车上?」
「正、正是!」
谢敏洪涨红脸正要说什么,就听又是阵「轰隆」声,那马车又从十字南街里钻出来,拐个弯,继续向天街方向去了。
「混账!尔等怎敢让陛下涉险?要是有个万一,你刘家有几颗人头够砍的?」郑寿也生气了,指着刘太监骂道。
刘太监追到此处累得像狗,来不及分辨原委,只得又带人掉头往回跑。
「唉,陛下真是孩子气,这种事岂是能拿来当耍子的?」一着急,郑寿忘记自己那些规矩,竟将赵拓说成是小孩子了。
对赵重弼进贡的这辆车赵拓真是太喜欢了!
两侧开门、轮高四分之一处的低底盘不仅方便上下车,重心较低也带来了安性,人不仅可以坐靠,而且小腿可以自然地放置于地板,比传统底盘高于车轴的方式也更舒适。
车厢四角弹簧加皮条悬挂,底盘四角与前后轴间皮条软悬挂,让车行进中即便在石板路上也不显太多颠簸。
厢内木制部分大都采用髹漆桃木,七道明漆下焕发出美丽的木纹。
牛皮包裹的座椅内里采用棕垫和多层麻、毛织物,不但坐上去弹性好、透气,而且经过水蜡处理的皮子还散发出迷人的红褐色光泽。
尤其是车门和舷窗,两层木条之间夹着透明如水晶,被称作玻璃的奇妙东西,可以让车里的人看到外面的风景。
比如刚才,皇帝就从车厢里瞥见谢敏洪和郑寿这两个对手,他们居然站在一起,大惊失色地看着马车驰过。
马车直奔到宫城墙根下,然后灵巧地转个弯便驶入皇室宬和户部墙外的防火夹道。
一队巡城禁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马车,发现车夫旁边坐着刘傅年,领头的校尉忽然明白过来立即让道、行军礼,兵士们也赶紧有样学样。
「这车子转弯很容易呵?」皇帝立即发现了这个情况。
对面侧身坐着的是押车回来缴旨的行人司行人张平,他此时被皮革的保险带(李丹要求装的,革带斜挎式,防止车速快时出现安问题)拘束着,只好侧身(因听说要贡给宫内,李丹写信让陈三文改装,其中一项便是将对面双排座的前排,拆开改成两个面对面侧坐车位供内侍或宫人伴乘,座椅舒适度和规格也相应降低。)回答:
「陛下,这正是此四轮驷马车的优势所在。该车有一种特殊的转向机构,前轮转向则后轮亦转向,故而转弯行驶于街巷、山间弯道时极为机敏便利。
据说当初李爵爷就是凭借此车行于山路,出其不意到攻打凤栖关的贼军背后,击溃贼军给守关将士解围的。」
「但他那时用的是货车对吧?」
「陛下圣明,小臣见过一辆那种货车,长有一丈二尺,宽约六尺,车厢高处五尺六分。
旧车是木制龙骨,可载货最多四十石。新车已经改用铁制龙骨和铁轮毂,载货最多至六十石,以五马牵引。」张平躬身回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别人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赵拓笑了。
张平回答:「李爵爷年纪虽轻,见识之广博高远却足令小臣汗颜。他常说:欲成其事,必先工其器。
还说:人与兽的区别就在于人能制造并利用工具,使得做事省力、省时,如此则人能胜兽,亦能胜敌。」
「欲成其事,必先工其器。」赵拓重复了一遍。他侧头透过玻璃看马车现在的大
概位置,感觉车夫将车子速度放慢了。便拉了下身边的璎珞。
车夫头顶的那对小铃「叮铛」响了下,刘傅年拉开窗板问:「陛下有何吩咐?」
「快点,我们拐回十字街,然后从天街回太仆寺去!」
于是谢、郑二人便看到马车再次隆隆驶过的情形,刘太监不得不带着一众人等赶紧又往回跑去追赶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