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到最后他们还会跑到陈家去退婚的。”
李硕苦笑:“这些人,他们想的是李家的声誉,顾的是二哥、四哥的前程,不可能真地把我放在心上!”
“这倒未必,二哥和四弟是要考虑,你的秀才他们也绝对舍不得丢!”
李丹冷笑:“你说他们为李家那是真的。不过话说回来,大伯坐在那个位子上替全家着想原也应该。”
“三哥你什么意思?这话说来说去,他们竟是对的?”李硕甩手道。
“他们为李家就舍陈家,就是方才说的‘落井下石’嘛,有什么对的?如果真的仁义,那就该想想其它办法。”
李丹叹口气:“可惜,这个家咱们俩说了不算数,在这里徒增烦恼,奈何?
不如你悄悄去和慧姐儿说说话,好歹开解下,说不定明日母亲真就送她回去,她现在肯定也是如坐针毡呢。”
“也好。”李硕又回头看看:“现在母亲和大伯、三叔说话,我赶紧过去,等她回来又看得死死地,就没机会了。”
说完又谢一遍李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后面去了。
他和陈慧已经订婚,按说不宜见面。但现在事出紧急,也就顾不得什么礼数。
李丹见他自去,回想梦儿应该此刻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自己无力相助同样烦恼得很。
且那周都头说的,怕是会判全家流放。想想此去千山万水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情思涌上心头,不由地长叹一声。
自己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五年,却还是很难理解这种株连家属的做法。
若真地有罪也罢了,明明只是牵涉而已。
唉,这个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
他情绪不高地晃荡着,一抬头已经到了自己院子前。
姨娘屋里的小丫头针儿正在门外张望,见到他惊喜地拍手,叫:“三哥儿回来啦!”
然后便跑过来拉他:“三哥儿可回来了呢,姨娘都急死了!”
“姨娘着急了么?”李丹看看天色,以往还有比这时辰回来晚的,也没见说着急嘛。
“三哥儿不知道,傍晚大娘把姨娘叫去又骂人了。”针儿撅起嘴委屈地告诉他。
“为了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总跑出去?大娘说皇帝派兵来抓人,叫姨娘看住你,不许往外头去呢!”
“就为这个?”李丹一嘁:“这她哪里看的住我……?”话说一半咽回去了,见小钱氏正站在门口瞪他。
钱姨娘十四岁进门,今年刚满二十四岁。
李丹在她面前有种亦母亦姐的感觉,最怕她受委屈、受气,
所以看到她就同鼠儿见了猫一般,顿时矮了三分,陪笑道:“姨娘万福,这么晚了怎么站在门口?小心着凉。”
说着给针儿打眼色,教她扶小钱氏进去。
“你也知道天晚了?可就是不管家里惦记着对不?”小钱氏说着眼圈就冒出泪花儿来。
她在家排行第三,上头有一兄、一姐。
平日父亲对她都是捧在心口上的,未料嫁给姐夫之后,先是夫婿身故,后来含辛茹苦养育这李三郎。
那大娘子还总拿出正室的派头,三天两头教训自己给脸色看,心里别提有多少委屈了。
平时在人面前她都撑着,只是一见三哥儿才忍不住要哭出来发泄下。
“哎,你别哭哇!姨娘有话屋里说,你别哭、别哭!”李丹慌忙扶着小钱氏进屋坐下,自己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
“不许站着,你、你给我跪下!”
小钱氏的呵斥让李丹楞了下,但他还是立即听话地跪下了。针儿伸手拿过一张椅子上的坐垫要放到他膝下,被钱姨娘伸手挡住。
“姨娘……!”针儿看她表情没敢再说。
“我平日里都怎么和你说的?”小钱氏满面怒气。
“姨娘,去机杼巷是五弟求到我头上。您知道他那个小书虫子连树都爬不上去的……。”
李丹以为是自己偷偷跑到陈家的事情惹她不高兴,连忙申辩。
“我说的不是这个!”小钱氏气呼呼地打断他:“叫你在外不要逞能、不要招惹是非,你可倒好,连赵家三哥儿都敢打?”
“呵,原来是为这个?”李丹笑起来:“姨娘休听他人添油加醋!
姓赵的打砸店铺、出手伤人,我所以气愤不过才教训他。这么快就来告状了?看来这小子腿脚还蛮利索!”
“你住口!”小钱氏将桌子一拍:“陈家出事,你去探望,她家是你父亲同年,义之所在,我拦你了么?
但是赵三郎的事不同,他家是实打实的勋贵,你去招惹他做甚?
尤其是这个时节!他国丧期间去天香楼有过失,你在天香楼大打出手就没错处么?
说好听是替人出头,说不好也是个沾花惹草的嫌疑吧,你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深一步哩?”
“哎呀!”李丹倒吸冷气,赶紧磕头道:“孩儿只想出气了,实在是没想到这关节上,让姨娘忧心,是儿的错!”
“三郎,你如今十五岁不小了,凡事不能总这么拍脑袋就往前冲,要多想后果两步、三步才行。
既知道自己的毛病,需得实实在在去改才好,不能每每出了错处叫人拿住把柄,那岂不真成了粗鄙武夫?”
小钱氏说着垂下泪来:“姨娘被大娘叫去骂两句教养无方,不过是面子上不好看,可若全家因此轻视、怠慢了你,后患无穷呵!你、你可改了罢!”
李丹哑口无言,只得诺诺连声,请罪不已。他晓得小钱氏的意思,大娘那边早放话说他已满十五,该独立门户了。
其实,所谓“独立门户”,是要趁这机会清算阖家资财,赶李丹母子出去单过。
大娘子一直怀疑小钱氏将带回来的丈夫遗产有部分私留,另外还眼红她带来的嫁妆,想伺机掠夺。
小钱氏防备着她的野心,不想让她找到理由和口实,所以才警告李丹,有“莫要授人以柄”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