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虽然没有如星修的天印被完整地归结成镜篆一样归结成某一种文字,也没有专门攻研它的书籍,但修士甫一入道,不必学习便能直接看懂,便能将其吟咏出口、按照它的引导捻诀结印。
修士根据法诀学习法术,需要做的是正确、完整地吟诀、捻诀,个中细微变化无数,且看个人资质与练习之勤懒。
现在看来,这法诀图案,像是蕴含天地法则之力的天书。
楮语脊背笔直地立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心法玉简上新出现的被自己成功反向推衍、归结出来的洗心术三重见心的法诀。
内心的激潮反而忽然瞬间退却,留下一份极致的平静。
只有一对星眸中明光灼灼,似燎着烈火。
眼中盛火,她却愈发清醒冷静地细看这一道由极其复杂的类字图案组成的极长的法诀。
探寻她先前欲探寻的那一件真正重要的事。
几十息之后,她停住目光。
眼角微挑,眉梢轻扬,笑意自眉目间流溢而出。
她抬眸抬头望向识海夜空。
笑意将眼中的灼灼火光淹没,又被夜空中群星的璀璨星光簇拥,溢出她的眉眼,将整张玉般瓷白的脸浸染。
金色天印在额间明明灭灭,闪烁不断。
她望着巨大的荧惑星影。
今日当真是,万般快意!
就在方才,她又成功探寻到了她欲探寻之事!
她在她自己所归结出、以心念补充到心法玉简上的洗心术三重的法诀中,如她推测的那般,找到了见术一重与洗心术一重、二重法诀的影子!
今日修炼之事几乎皆如她所悟、如她所测!
星行术的本质是运使星韵。
各星官功法的威效虽不相同,但皆是施展星行术以不同的方式运使星韵,从而激发星官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表现为不同的法术。
它们的法诀,则是镜君归结出来的激发各星官力量的不同的运使星韵的方法。
各星官功法之间,还因诸天众星之间紧密复杂的联系拥有相应的某些特殊联系。
奎宿星官与胃宿星官共用一道相同的无有术;《杓篇玉衡》卷的进阶法术烬尘术与危宿功法浮影术威效相似,皆可以隐匿踪迹;《句陈篇》的基础法术清星术与心宿功法洗心术一重威效相似,皆可以除去心念;楮语尚未展开但知晓的《魁篇天枢》卷基础法术扶木术与角宿功法天见春一重威效相似,皆可以作治疗之用……
方才镜君在胃宿无有术后面的手书中向她提出的问题,叫她看清了这些联系。
将占星术附在识海中的心法玉简上,可以使玉简通过与她的紧密联系从而感应到她识海星图中的星辰变化,而后捕捉、细化这份感知,得知她点亮新星官。
将张宿见术附在心法玉简上,也可以通过见术一重见而主动“见”到她点亮了哪座新星官。
占星术与张宿见术一重见,也有相似的威效。
在这一份威效之后,在通过张宿见术二重张,便可展开心法对应的新篇章、新功法,镜君手书对应的内容。
那镜君在心法玉简与他的手书文字上附的,究竟是占星术还是张宿见术一重张
楮语的答案是——都附了。
镜君将占星术、张宿见术一重见、二重张三道法术合而为一,形成一道全新的法术,附在心法玉简与他的手书文字之上!
今日她对怀玉施展的分明是见术一重见,却悟出了洗心术三重见心。
这见心,也是一道结合张宿见术一重见、洗心术一重洗心、二重控心三道法术的新法术!
各星官功法的本质是施展星行术以不同的方式运使星韵激发星官之力,星官之间既不相同又联系紧密。
故,各星官功法自然可以结合,创造出新的一重或者全新的一道法术!
楮语望着荧惑星影下的心宿星官与环绕着它的七座辅星星官,六十三枚星子闪烁的星芒如她的心一般,不断跳跃着。
她的目光与心皆分外清明且坚定。
虽不知她为何尚仅筑基,也不知前人何时入何境。
但她知道,自此刻起,她的修炼已步入新的境界。
楮语低头,翻开与心宿洗心术同属于《杓篇玉衡》卷的《张宿篇》。
果然,张宿见术二重也是一片空白。
她神色平静,眼底未起一丝波澜。
凝神,按照方才作洗心术法诀的方法,回忆自己所悟的见术二重张的捻诀之势,反向推衍此术的法诀。
复杂古拙的类字图案缓缓在空白处显现出来,一笔一划,缓慢但清晰坚定。
数百息之后,完整落定。
楮语却不急着细看法诀,而是毫不犹豫地将目光从法诀上收起,抬眸远望,放空自己的注意,并迅速运转体内星韵补充力量。
筑基之身确实薄弱,连作两道法诀,她的心神力量几乎被耗空。
不过星韵充足,加之她每日从不停歇地施展淬室守星术一重淬炼神识与体魄,力量很快便恢复了。
楮语没有再急着继续练习法术。
心念一动,《镜步天歌》心法便从展开的卷轴恢复成一枚玉简的模样,悬在她面前半空。
她静看着心法玉简,许久,心中镇重地生起了一个念头。
初见镜君手书时,镜君写道,若步天灭门……还是希望能有人将心法外传,不使传承断绝。
楮语踏出莱洲时星图开裂、主星破碎,刚学会修复星图与主星的功法,自顾不暇;登中洲拜为太微门苍天官亲传时,又迫于应对九野小试后的问峰斗,日日苦修。不论是自身实力还是当时境况,皆顾不上传承之事。
如今入门三月余,前后点亮了八座星官,接连会悟法术,境界跃升至筑基八层,更连夺东荒夔鼓、定雷钟、振天铃三件珍贵法宝,收获颇丰。识海中还出现了荧惑星影。
近期最重要的琼阁会又正好结束,暂无其他紧迫之事。
当下,算得上实力提升、境况稳定。
终于有心力思索传承之事。
而今日她虽知晓了怀玉自步天而来、与她同宗,但世人眼中他只是一只炎洲而来的未入伏兽宗的野蛮大妖。太微门与太微弟子仍为了她而毫不犹豫地保下大妖怀玉。
此间诸事,她即便身为太微门的所谓挂名弟子,也应当有所回报。
因而,她想开始着手将她所学,先传于太微星修。
楮语将目光自心法玉简上收起,再望了眼她的识海天地。
下一瞬,周遭光影变换,她结束入定,退出识海天地。
天色昏暗但尚未入夜,晚日的光更显金红,穿过层云自高峰崖边入窗,落到屋内。
乌云已靠着楮语搭在腿上的手边睡着,发出咕噜咕噜的舒适声。短肢抱着她的左腕,毛茸茸的脑袋贴在缠在她腕间的赤蛟旁。
赤蛟也闭着目,蛟身随着平稳的呼吸轻浅而缓慢地起伏着。
楮语的神色一瞬分外温柔,不由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来。
轻抬起右手,在屋内四处点燃灯火。
如此一番,她看到了屋门旁的矮柜上,放着几碟她喜好的果子点心与一壶酒。想来是斛初送来的。
她施展垂云术一重,将它们放置在了屋内的桌上。
而后,她自玄字环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来。
毕君私库中有不少这种空白玉简,此时刚好有用。
握着玉简,楮语垂眸默了默。
师父传授她《镜步天歌》,是直接施术将他识海中的心法玉简传入她识海中,以一种近似复刻的方式,并没有像定一真君将《玄元仙鉴》种入她识海中一样,拿出真的玉简来。
她查阅过,这种直接将心法在识海内相传的传承方式,必须有师徒的关系存在。此事与契约有一分相通之处,只不过师徒这份关系更为特殊、且更容易被天地法则感应,赐予传承之力。
因而,她现在无法直接将《镜步天歌》外传。
需要将心法内容刻入真实的玉简中。
楮语将空白玉简放到面前床榻上。
思索片刻后,择定她目前要写下的法术内容,抬手运转星韵,施展星行术。
在玉简上刻入文字与图案并不难,以灵力或者星韵作笔,凝神动心念书写即可。
但不知刻入功法与法诀的难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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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楮语收了术,眼睑微阖,目光淡而冷。
她身前的床榻上,散落着十几枚碎裂的玉简。
倒不是如炼器堂那些灵宝级别的法宝一样承受不住她的力量。
而像是功法与法诀不可直接以寻常刻录文字的方式刻录下来。
楮语沉默着,脑中思绪转得飞快,回忆着她所阅书籍中学到的知识。
忽然,眸光一亮!
她打开玄字环,取出了一支约莫八.九寸长的镶金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