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意料之外,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楮语不感失落,她也早已没那么轻易会失落。
不曾想回到簇云楼,兰茵竟早作了安排,希望她能去蓬山求仙。
而后此四人便寻来,道她资质非凡,与她介绍他们的师门太微门,并十分恳切地希望她能够拜入门下。
在她这灰暗浑噩的两年之末,突然照进来一束光。
吹起了她心中的那点余烬。
她确实动心了。
但她还是略带歉意地道:“可是我有师门了。”
“没关系!不就是有师……”祝枝等了半晌,终于等来楮语的回答,她想也没想就接话,然后呛了一下喉咙,“呃。”
几位师弟似乎也呛住了,睁大了眼。
楮语颔首,以作肯定。
祝枝旋即反应过来:“十四洲竟然有别的门派修行辰宿之力所以说你已经开了天关点亮了主星,正在修行了”
楮语微感意外,虽然重点好像不是这个,但她还是答了:“是的。”
“怪不得!”祝枝恍然大悟,“你已有主星,可以自行运转辰宿之力。问星时太白星图上蕴含的辰宿之力直接被你吸纳了,所以星图不会发光。你走后,星图上的法诀缓慢恢复星图上的力量,最后才汇集到一起,点亮了星图!”
“原来是这样!”樊师弟惊叹。
“楮语姑娘你好厉害呀!”于师弟接道。
“星图被你烧了!我从未听说何人在问星时直接将星图烧了的!”周师弟紧跟上。
烧了吗这倒叫楮语心中有点惊讶。她原看着那星图没反应,只道是天意弄人,完全不曾多想。
祝枝露出困惑之色:“可是我并没有察觉到你的修为,难道你已是金丹之上……”
楮语觉得没什么必要隐瞒,便道:“我堪练气。不过两年前受了重伤,或许是伤势的影响……也或许是我师父给我做了遮掩。”
“重伤现在怎么样了还严重吗我这有中品回春丹、健灵散、补气丹、护心……诶我的护心丸去哪了!”樊师弟一边说一边凭空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发现少了一瓶,挠了挠头,“啊,我好像忘记带护心丸出来了。”
“多谢。”见他这般热心,楮语温声婉拒,暂且不报具体的伤情,只道,“但这些应当无用。”
“啊……那……没,没事。”樊师弟似有些失落。
祝枝看樊师弟一眼,没再管他,试探着轻声问楮语:“尊师现在”
楮语神色自然,语气平静:“死了。”
几位师弟同时一惊。
祝枝更轻声了:“那贵师门”
楮语垂眸想了想,才答:“灭门了。”
几位师弟呼吸一滞,连眨眼的动作都放轻了。
“抱歉……”祝枝旋即道歉。
楮语心中倒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见着面前几人似是真情实感的惋惜和抱歉,她还是温声道:“无碍,已经过去了。”
祝枝凝眉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开口:“但是,楮语姑娘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们呢”
见楮语没接话拒绝,祝枝便接着道:“你若有意,可以来作我们的挂名弟子。你如此优秀的资质至今仍停留在练气期,想必你的伤对你的修行影响极大。莱洲虽也好,但确实没什么修行之人。你同我们回去的话,宗门内有许多厉害的前辈一定有办法帮助你。”
“若是他们也不能解决,中洲那么大,十四洲那么大,总能找到办法。你还可以先在我们太微门养伤修行,之后再出去寻其他的法子。”
“比你在莱洲孤身修行……要好。”
“是的是的!”几位师弟猛猛点头。
楮语心中其实已经做好决定了,但师传之事,她是必须要先告知四人的。
如今见领头的祝枝这番态度,倒叫她更坚定了一丝。
而后不知怎么的,楮语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了十七年的记忆。
祝枝未再说话,静静等着楮语。
楮语很快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可以明晨就走吗”
“可以!”祝枝尽量克制自己的激动,嘴上却是答得飞快,“现在动身都可以!”
“嗯嗯嗯!”几位师弟捣蒜似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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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仙师专程寻楮语而来,簇云楼的姐姐们都十分高兴,晚上早早关门设了小宴招待。
几位师弟虽性格憨憨,但都长得清秀干净,很受姐姐们喜欢,可他们哪里应付得了这帮风月佳人,没吃多久便一个接一个红着脸告饶逃去了临时安排的客房。
剩下祝枝和楮语二人陪姐姐们谈笑了尽兴才散去。
长夜将尽。
楮语已收拾好行李,不过几件贴身衣物。
她将两年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留了下来,还有一封信。想了想,又取出半块色泽温润的玉石来,压在了信上。
“哎,师妹。”祝枝在旁边看清楚了这玉的模样,立时出声,拿起那玉将它还到楮语手中,“这长庚玉应当是你师父留给你的吧。这是每位修行辰宿之力的弟子最为珍贵的东西。你还是继续留着。”
然后也取出一块玉来:“这是护心玉,可以祛病避灾,挡邪祟侵扰。比起长庚玉它更适合留给兰茵姐姐。”
楮语看向祝枝,女子目光澄澈,端是一番好意。
她收回长庚玉,略郑重道:“多谢师姐。”
“哎没事!”听到这声“师姐”,祝枝肉眼可见地欢快起来,“我已是金丹弟子,这护心玉于我而言其实也没什么用。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说着还比了个握拳的动作。
楮语低声笑了。
几位师兄见状,纷纷掏东西出来,零零碎碎压了半小桌子。
楮语也不作客气,但都在心中记下。
临出门之前,祝枝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不和兰茵姐姐道个别吗”
楮语摇头,声音有点冷,似这黎明前的风:“送我离开她只会更伤心。”
聚散有时,不必辞别。
而后她再看了一眼簇云楼,目光淡淡,神色是一贯的平静。
一眼已尽,转身随祝枝离去。
她今日也穿了身色似燕颔蓝的衣裙,与祝枝四人看起来十分融洽。
渐行渐远,缓缓融入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