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他便一直跟在女子的身边了。
他知道她也和他一样,孤身一人,一直辗转在不同的人间,居无定所,甚至风餐露宿,但是对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看不出她有着任何流浪的狼狈。
她好像生来就是没有家的,生来就是茫然的。
即便她已经修成上仙,她也总是在人间迷茫。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她原本并不是如此漂泊着的。
只是当初给予她归宿一隅的人已经不在了,于是从此以后,她无论在哪里定所,都是流浪。
其实这些都不算是难以理解。
毕竟他自己……
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的这些年,是为了等待某个人的。
他只要一看到眼前人,目光就难以移开。——他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等待这个人,但是人间的年岁太过于熬人,倘若有一个人能够陪同他的等待,他是愿意蜷缩的。
不过对于他来说,女子的性子总有些古怪。
浑身上下,甚至都还透露着一点不属于她如今这个年岁应有的淡漠。
就好像已经经历过了无数个风浪一般,在干净的一双明眸,都掩盖不住目光中深邃的沧桑。
但是还能有什么经历呢?
他除了知道她有个已去的故人之外,就再也不清楚其他的了。
关于她的过往,他都只能从她的口中听说得知,倘若对方沉默或是故意隐瞒,那么他就无处可知。
但是幸好,他如今毕竟只是一只狐狸。
他虽然狡猾,但是他看上去足够温文无害。甚至,他还受伤了,人们与生俱来的同情心会对他产生怜悯,这样的怜悯滋生出一种荒诞的信任,于是很多时候,对方都是愿意与他倾诉的。
而且女子总觉得他既然能够听懂人言的话,那么距离开口说话应该也不会太久,所以经常……
教他说话。
比如此刻。
女子一只手提着兔子的耳朵,另一只手指着兔子,对他说:“这是‘兔子’。”她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一般情况下,都是你的食物。”
狐狸:“……”
要不是他现在应该装一个哑巴,他真想告诉自己的新主人,他已经不需要茹毛饮血了。
他吸食天地灵气,或者拈花食露以滋养自己,不沾脏晦。
但是他尽量表现得像一只刚刚开智又不经世事的狐狸,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躲到了一株小树后面,将全身都隐藏了之后,又浅浅地探出了小半个狐狸脑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一旁的一株不知名小花,发出几声绵软的嘤呜。
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肢体语言运用得炉火纯青。
至少,对方完全明了了他的意思。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狐狸指着的那朵花,犹豫了一下,才略有疑惑地问他:“真的有喜欢吃花的狐狸么?”
狐狸的耳朵颤了颤,之后就是更为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会因为我只吃花、不够勇猛而丢下我吗?
这样的想法太过清晰,对方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仅仅只是出于安抚小动物的心思,但若是有清明旁人看见,或许还会觉得女子唇角一两分不多不少的笑意略有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