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佩知道自己的智力十分有限,没有能力理解艰深枯燥的东西,但是真理都是枯燥的,所以她没有能力去接近真理。她只能满足于看看叔本华的幸福论,被他称为形而下智慧的东西。
“我们的现实生活在没有**的驱动时会变得无聊和乏味:一旦受到**的驱动,很快就会变得痛苦不堪。”
果然。
“只有那些精神禀赋超常的人才是幸运的,他们的智力超过了意欲所需要的程度。……只有具备了充裕有余的能力,才能有资格从事不服务于意欲的纯粹精神上的活动。”
她不行。
“这些先生们在年轻的时候,肌肉能力和生殖能力都旺盛十足。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只有精神能力能保留下来。如果我们的精神能力本身就有多欠缺,或者,我们的精神能力没有得到应有的锻炼,又或者,我们欠缺能发挥精神能力的素材,那我们将遭遇到的悲惨情形就着实令人同情。”
令人同情。
这就是从“果然”到“令人同情”的三段论。
不过老叔本华也一样令人同情,他没有因为他超凡的精神能力从人世间得到任何好处。到了晚年,著作还只能靠人情印到本,而且不给稿费。
“虽然我的哲学并没有给我带来具体的好处,但它却使我避免了许多损失。”
他在书里自我安慰。
虞子佩也自我安慰——有总比没有强,有一点总比一点也没有强,有一点是一点。
“人生就是这样。”贝克特剧本里的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如是说。
虞子佩听人家说她小时候任性得惊人。两岁半时,因为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又忙,又无爷爷奶奶照顾的孩子一样,她和姐姐都被送去幼儿园全托。对此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坚决不去!姐姐还好,但虞子佩性格坚决。到了星期一该去幼儿园的时候,她一醒就开始大哭,可不是假模假式的干嚎,声泪俱下,而且耐力惊人,哭的哪个惨啊!那时候他们住在下三寨子的野厝里,星期一大早,父亲抱着嚎啕大哭的虞子佩穿过走廊,沿途所过之处,所有大人孩子都从屋里出来张望,齐劝她爸:“别送她去了,太惨了。”说得她爸眼泪也要下来了,可不送去谁带着呀,于是还是狠着心肠去。每次去,都要先送点礼物,东西当然都是小东西,小线轴啊,铅笔啊,可也是孩子爱的,但她拒不接受这些贿赂,因为接受了就表示妥协,可心里的确是爱着的呀,于是就哭得更凶。她爸说每次送她去幼儿园都要花整个上午,带她吃点心,去菜市场看鸭子,最后抱着她向幼儿园所在的胡同走去。当然,她一发现周围的景物熟悉,明白这条路的必然终点还是大哭,所以每次要换着不同的路线走。据说曾经有一次她表现得很乖,不哭不闹,快走到那恐怖之地的大门时,她忽然要求下来自己走,爸爸很是欣喜,以为她终于认了命,谁知刚把她放在地上,她回身扭头就跑,不顾一切地迈着两条小腿逃跑!多惨啊!
为什么不愿意去幼儿园她已经忘了,反正是不愿意。被强行放到幼儿园以后,她谁也不理,整日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在院当中站着,到了晚上,又是整夜地哭,闹得所有的老师孩子都别想睡觉,威胁恐吓和好言相劝一盖无效。如此闹了三个星期,她被幼儿园开除了。据说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这个叫彩虹幼儿园的幼儿园开除的孩子,不管父亲怎么恳求保证,他们坚决不要了!
她成功了,回到了父亲身边。但她的嗓子彻底哭坏,直到现在还是一幅哑嗓,外带慢性咽炎。
她小时候是大院里著名的健康宝宝,又白又胖,两个脸蛋永远塞着小苹果似的圆,人送外号“瓷娃娃”。再看看她现在,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为什么——两岁起身心就受到这么大的创伤,长大以后的情况可想而知,在与生活中一件又一件不如意进行坚持不懈的斗争中,她从一个白胖宝宝一点一点地憔悴了下去。
有时候她爸还会说:小时候脾气可真坏,幸好长大变了。变了吗虞子佩可不这么想,人说三岁看老,她的脾气依然很坏,依然任性得惊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依然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把南墙撞塌也不回头,倒要看看她和南墙谁更硬,生命不息撞墙不止,撞死了算!
开广告公司的同学在泰影的摄影棚拍广告,虞子佩去文学部交了剧本大纲出来,跑去逛荡了一圈。布光的时候,男演员和沙拉酱的法国代表在那儿用英语交谈,说起话来手舞足蹈,他个头本来就大,站在场地中间格外引人注目。他们叫他具珉锡,说拍过什么什么电视连续剧,虞子佩很少看电视也就无从知晓。
后来大家一起去吃夜宵,他坐到了虞子佩旁边。
虞子佩看得出,他的过分多话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他的故事要不是那么冗长的话本来已经做到了。但他表达能力不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该多说,什么地方该少说,在启承转合的地方也控制失当。虞子佩出于礼貌勉强没有打哈欠,不过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们算是熟悉了起来。
那以后的周未他打了多次电话请虞子佩出去喝咖啡,她都拒绝了。
那阵子她心灰意冷,对男人缺乏兴趣,一个给她无关感觉的男人就更不必说。但她是个有教养的、虚伪的知识分子,她的拒绝说得婉转动听。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使他一直不肯放弃,他们从一开始就缺乏了解。
具珉锡是她见过的最能在电话里闲扯的人,电话打上两三个小时算是稀疏平常,她就说想这是长期住剧组养成的习惯。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虞子佩总是听电话听得耳朵生疼,对付无聊他是挺有一手,虞子佩甚至怀疑他是否会感到乏味无聊。说起来他倒是个有生活热情的人,做的意大利肉酱面和中国醋溜白菜一样美味可口,杂乱无章的教育和经历使他保持着每早必喝蒸馏咖啡和每餐必吃大蒜的毫不搭界的习惯,用表达的时候错误百出,英语则说得十分流利。他去了美国五年,想跻身好莱坞,结果可想而知。他是个高个子大汉,长得又白又壮,按通常标准是个漂亮小伙子,只是那是种与虞子佩无关的漂亮,总的来说他这整个人都与她很不搭调,她也从没把和他的事当真。
他为何迷恋上虞子佩,有一阵子颇令她费解,他以前交往的姑娘都是年轻的女演员,他热情的天性倒很能讨她们的欢心。后来,虞子佩把他对自己的热情归结为自己对他刻意拉开距离而造成的反作用,在他们交往的时间里她对他而言一直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虞子佩从未让他在他们的关系中做过主。说到底不过是种征服欲,因为他野性实足,这**也就格外无法控制。
说起来具珉锡天性善良,对别人也很宽厚大方,他是个凭本能生活的人,恶与善的界限就变得十分模糊。他时常做出一副有教养的样子,但那只是个假招子。如果他对你好,你倒是可以相信那完全出于真心,而不是礼貌和教养,他不懂那一套。这就是他最初令虞子佩感到有趣的地方——他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野人。
他有许多虞子佩闻所未闻的传奇经历,坐过两次牢,一次越狱成功,倒过汽车,偷过古画,甚至在国外抢过东西,他的犯罪经历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没有任何道德界限会使他畏首畏尾。具珉锡运气奇佳,他的犯罪经历并没把他送进过牢房,他坐牢都是为讨女人欢心而惹下的麻烦。他对待女人总是很痴情,但凭虞子佩自己的经验,他对女人的好,有股独断专行的味道,不是女人喜欢的方式。总的来说,他不懂得女人,也不关心她们到底想什么,到底要什么,就是说他要为一切做主。
“你是个肤浅的人。”虞子佩曾经当面这么告诉过他,他当时只是笑。虞子佩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掩饰尴尬,不在意也是很有可能的,他这个人盲目自信,而且那时虞子佩既然已经和他上了床,他可能认为不必为这种话费神。
但是这对虞子佩却不一样——她可以和一个肤浅的人上床,却不能忍受他表现肤浅。他在众人面前每说出一句蠢话,她便马上无地自容,远远地躲到一边假装根本不认识他。因此他们少有的几次出行,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虞子佩不准备再这样胡闹下去,要求和他分手。
他本该是虞子佩生活里被一带而过的男人,为了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他不惜一切代价,使尽一切手段要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还真的做到了——在她说要分手的时候,他雇了人要来砍掉虞子佩的一只手。因为虞子佩跟他说,她现在只想用双手写作,不想和男人来往。
那天上午,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电话,说他接了一笔钱要来向虞子佩讨一笔债。虞子佩马上听出了那男人的武里南口音,对具珉锡竟会做出如此无聊的事难以置信。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告诉具珉锡我没有做过任何可指摘的事,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遇到陪着他,在他没钱的时候借他钱!他没有任何权利如此对待我!”
那陌生男人听起来不善言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具珉锡,我不认识什么具珉锡,我只认钱。”
“你不认识,你不是武里南人吗”
男人喃喃着,不知该答是,还是不是。
后来,具珉锡的朋友向虞子佩证实那是一个打自武里南的长途,他确实请了人。如果他想找一个为了几千铢可以跺掉人手的人他是容易找到的。据说虞子佩的义正辞严,让那家伙打了退堂鼓。
三天以后,因为虞子佩居然对恐吓电话置之不理,不肯向他求饶。具珉锡在酒后砸了广告公司的一间办公室,以此迫使他的朋友不得不打电话把虞子佩叫去。
一幕丑剧,丢人现眼,无地自容,让虞子佩深深感到做人的失败。如果可以永远不见他,她情愿少活几年。老大不小了,真该好好检点自己的行为,否则不想见的人越来越多,为此每人减掉我几年寿命,她只能年纪轻轻就完蛋了。
俗话总是对的,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果然。虞子佩一看见莫仁晃着他的大脑袋,笑眯眯地冲她走过来就知道完了。
“丑闻啊,丑闻!”他在虞子佩耳边悄悄说。
“别烦我。”
虞子佩热情地和一记者打着招呼走开了。没过一会儿,莫仁又绕到了她旁边,嬉皮笑脸地看着她,让她对戏剧现象的评述就此打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丢人!”他一言以蔽之,“找的什么衰人啊。四流男演员,档次太低。”
“至少也是三流!”
“反正丢人。”
“只许你丢人,我怎么就不能偶尔丢丢人呢”
“你也承认丢人了”
虞子佩眼珠朝天,不承认也不行啊。
“以后别干这种事,我是说真的。”
“喂,我也有正当的性要求。”
“当然,但是你是女的,在男女关系中始终还是弱者。”
虞子佩现在不打算和他讨论这个。
“真的,不安全。”他恳切地说,“如果你真的需要,可以告诉我,看在咱们多年友情的份上,我还真愿意帮这个忙。”
“多谢你了。”
“不客气,英语说you''reelcome.”
“见你的鬼吧。”
“英语说gotohell.”他用快乐的调子在我背后大声说。
可以跟你上床的人有很多,但是可以跟你交谈的人很少,而既能上床,又能交谈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eurythmics,韵律操,他们是现代初英国最棒的电子合成器流行乐组合。主唱女歌手nnielenox编写演唱了《惊情四百年》的主题曲,尽诉drcul伯爵寻觅爱妻四百年的《吸血鬼恋曲》(lovesongforvmire)。”loneliness,hoelessnesstoserchtheendoftime,forthereisinlltheorldnogretlovethnmine.”孤寂,绝望,寻觅到时间的尽头,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超越我的爱。“歌手出身在苏格兰,钢琴和长笛。
已经六个月了,秦无忌没有再打过电话,虞子佩也没有。他没对过什么,她也没有。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还是没有。
有一次,秦无忌谈剧本的时候跟虞子佩说:“我想你也同意,爱情是一种折磨。”
虞子佩自然同意。
“得看到这种折磨在这个人身上的份量。”
公司的老和一直坐在对面,面带笑意,不时抬头看看他们。老和走出去的时候,秦无忌的手指划过虞子佩的手背。是的,爱情是一种折磨。
虞子佩越来越感到秦无忌离她的生活十分遥远,她开始倾向于把他对自己的感情理解为对年轻女孩的一时迷恋,而自己呢,不过是被一个老男人的迷恋弄昏了头,他们都不过是在伸出舌头舔食自己酿造的糖浆。她想自己会忘记他的,现在不行,以后也会。
莫仁常常说爱情是一种幻觉,他以一个情种三十年来的体会向虞子佩保证。但是虞子佩私下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什么不是幻觉呢对她来说都是,但她真心地看重这些幻觉。莫仁不是这样,他想确定人生的真象,他对与真理无关的东西不屑一顾,他曾经真心地以为情感就是那个终极的真象,所以才会有幻觉的说法。
“就算是吧,我只是满足于一个幻象,但我可以用现实的、可行的手段修补这个幻象,用适当的温度、湿度,使幻象保持得长久一点。也不需要太长,就保存五十年吧,对我已经足够,因为我认为你所说的真象并不存在。”
“五十年你倒不含糊,开口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算什么五十年对宇宙来说算是什么一瞬间,连一瞬间都谈不上!”
窗外的风让街边的杨树“哗哗”舞动,“哗哗”是虞子佩想象的声音,隔着茶馆的窗户,什么也听不见。
“任性不是好性情。”虞子佩转着茶杯自言自语。
“可能,对自己不好,任性需要勇气和力量。女人的任性通常都是撒娇,不过是装装样子……”
“我不是。”
“你不是。”
“任性肯定不是女人的美德。”
“不是。”
虞子佩点了点头:“明白了。”
“你要是不任性,我们当年就会合好。”
“然后还是会分手,因为一次一次的失败变得可怜巴巴。”
“可能。”
“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聊天了。”
“多半是。”
“那我还是任性吧。”
“我不反对。”
“对,我宁愿这样。”
“是,也很不错。”他说,“昨天夜里我去打篮球,坐在球场上看那些杨树真是好看,细细的树杆顶着抖动的树冠,摇摆起来毫不枯燥,你可以一直盯着它看。但实际上这些树跟你有什么关系毫无关系,他们只是树,只是跟石头不同而已。再说人,人难道不奇怪吗两条分叉的腿,长长圆圆地凑在一起,上面还要套几块布,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你一旦用手抚摸她,你对她有了感情就不一样了。我们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唯一可能的联系就是情感,我们是通过情感跟这个世界有关的。”
“是。”
莫仁说送她回家,她说好,一堆购物袋堆在了他的后座上。内环线上他左突右冲不放过每一个超车的机会,他总是这么开车。
他嘻嘻地笑着,说:“我看一般人都知道自己毫无价值,没什么可坚持的,而且还知道自己受不了艰辛磨难,就都奔着偷机取巧去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在偷机取巧的路上相遇,所以这条路上特别的挤。”
“我们也一样。”
“不一样。”他断然地说。
他对自己总是如此地有信心,虞子佩可不。
车路过大百货路口时,虞子佩看见了麦当劳大王。
“我饿了,你饿不饿吃点东西。”
他说好,掉了头回来,停在麦当劳大王门口。
虞子佩要了一份馄饨,一份烧麦,他只要了一碗豆浆,看来是不饿,只是好心陪她。
付了帐,一会儿东西就都上来了,她刚吃到第二个烧麦,莫仁的女朋友利莉伙同一女伴儿走了进来,当然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的莫仁和她,向他们毫不客气地瞪着一双本来就大的圆眼睛。虞子佩以前在饭桌上见过利莉两次,对她那双特大的圆眼睛有些印象,幸亏这双眼睛,要不然以虞子佩的记忆力肯定不知道她是谁。虞子佩向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莫仁也向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来了。”丝毫没有邀请她们一起就坐的意思,虞子佩想起莫仁说过正和她分手,也没吭气。
那两女孩挑了离他们很远的位置就了座,虞子佩继续吃她的烧麦,可筷子刚夹起第三个,利莉已经站在了莫仁身后,说了句:“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这话是对莫仁说的,莫仁什么也没拿,手机留在桌上,起身跟着出去了,虞子佩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们。
馄饨已经见了底,烧麦也都报销了,和利莉一起来的女孩背着身一直低头吃东西,看来对此是司空见惯。莫仁和利莉依然站在门口的街沿上说着话没有回来的意思,至于各自的表情就看不清了。这是哪跟哪啊!要是自己跟秦无忌让人撞上也就算了,她可没心情跟你们搅和。虞子佩招呼服务员,让她看着莫仁的手机和包,起身走了出去。
“莫仁,我先走了,我要拿一下东西。”虞子佩指指停在几米远的白大众。
莫仁答应着去车边开门,一边帮虞子佩拿那些纸袋,一边说:“她先发现了车,以为我给你出去买东西了。”
虞子佩没吭声,接了纸袋提着。
“那你先打车回去吧。”
“当然。”
利莉还站在过街通道边,虞子佩提着大包小包必定要经过她面前,算了,谁让她大呢,大方点吧。
“利莉,我和莫仁没什么,今天我是出去逛街了。”
利莉看都没看她,直冲着她身后的莫仁叫嚷起来:“真奇怪!你跟人家说什么呀!你这人真奇了!”
虞子佩一定是一脸错愕,再听不清他们叫嚷什么,飞快地窜上一辆出租车逃之夭夭。
“丢人现眼”——只要跟莫仁在一起,就容易遇上这个词。她也是活该!他倒是一脸的镇静,怕是这种场面见多了,他不再是那个怕羞的男孩了,生活会把每个人磨炼成一副厚脸皮,他也不能幸免。
第二天下午,虞子佩打电话给莫仁。
“我给你惹麻烦了”虞子佩问他。
“没有,你走了以后,我也走了,她爱闹闹去吧,夜里她发了e-mil来道歉,我不理她。不是第一次了。”
好,没事儿是吧,虞子佩可憋不住了,大叫了一声:“丢人现眼!”
他倒没反驳,在电话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