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中,满园月季连成妖冶的红绸,柿子树旁飞着一只罕见的花蝴蝶。
隔着斑竹门帘,学辰望着端坐在正房之中的黑色影子,那团影子如松如柏,凝集一股令人窒息的静寂。
学辰以手蔽日“韩董事长约我,冒昧叨扰。”
“我什么时候约了你?”沉吟传来。
学辰淡淡道“15年前,颜睿暄被吴岳带走的那一刻,契约就已经达成了。”
帘内,杯盏清音悦耳,隔了片刻,发出一道赦令“进来说话。”
学辰进门便道“这么久以来,韩董事长用我的命做胁迫,把颜睿暄训练成恭顺的好儿子。我屡次帮您,不该给些回报么?”
韩静泊递来茶杯“信阳毛尖,有明目清心之效。”
“明目的最高境界是一眼分出敌友,而清心的前提是触目所及没有对手。韩董事长您说呢?”学辰轻笑,晚晴入目。
韩静泊挑眉,神情不变“那么,你于我,是敌是友?”
“那可不好说。”学辰举起左手,指了指腕间纱布,“这一局,不仅双赢而且一石三鸟。帮我构陷容可谦,毁了铭服饰竞品绅骑的代言人,而我以自残阻挠宇辉内部联姻,让苏家和钟家嫌隙更甚。”
“虚者虚之,疑中生疑,你自导自演受点儿皮肉之苦就换来容可谦家破人亡,真不愧是天生克星。”韩静泊面色如常,带着最露骨的窥视,开口就可拆穿稚嫩的漏洞一般。
学辰轻笑,奸邪之人最忌授人以柄,试探定然无果,于是道“只可惜,死的不是容可谦。”
韩静泊只是饮茶,间或把玩核桃,许久才启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曾公开答应为君轶免费代言,后来君轶没了,拍好的广告废掉不用。现在,找不到颜睿暄,可我不能失信于人,免费代言可以转给子衿。”
韩静泊深剜他一眼“你要与铭服饰成为利益共同体?”
学辰品了口茶,笑道“您的公司运转失常,卖了国外好几处房产,由我代言能让公司起死回生。”
铭服饰已经难以为继,门店撤了五分之一,总部员工两个月没发出薪水,只得拿库存衣服抵充工资。
寂静把空气蒙了尘,韩静泊定如一池清水,过了很久才徐徐道“下面就来谈谈你想要的。”
“我要成为铭服饰的股东。”
韩静泊嗤笑一声,以指击盏,玩味道“你不过就是个卖脸的,攀上许家大小姐简直天方夜谭,所以需要铭服饰作为垫脚石。”
学辰顿了顿,神情如常“我只是不愿再做一只随时可能摊上无妄之灾的猫猫狗狗。吴岳死了,陈国本也溺亡,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
韩静泊放下茶杯,望向院中停在花瓣饮水的蜜蜂。
他的眼睛,向来洞若观火。
韩静泊轻嗽“我从来不信戏子的话,你和颜睿暄都是把命当戏来演的。”
“信任如果存在,世上就不需要契约了。”澄澈汤色里印出面目不清的自己,一杯饮尽,学辰舒展眉心,“睿暄已经改回本名,苏乾宇也同意他入赘,眼看彻底摆脱韩家,他却突然消失,这不合逻辑,那个人向来不做功亏一篑的事。”
“那是他的决定,与我无关。”韩静泊又为他倒了一杯,深嗅茶香,“苏乾宇和彭巍也觉得这不合逻辑,亲自去苏州找人。”
“结果呢?”学辰轻问,尽量不让急切满溢出来。
“结果……”韩静泊淡淡道,“既然苏乾宇认准了这个女婿,我倒是乐意成人之美,但苏乾宇不可能找到他,颜睿暄也不会回来。”
正说着,韩静泊手机震动,是彭巍来电,问他韩熙究竟在哪里,他们跑遍韩氏珠宝的店铺、供应商、加工基地,所有人不曾见过他。
“老彭。”韩静泊深深吸气,“实话告诉你,当初我就是背信弃义还扯了个父命难违的谎。但始终不如老苏有能耐,教出个多好的闺女,前脚毁了我儿子,后脚就去跟钟家联姻,老苏这盘棋下得绝妙,拿亲生闺女稳固宇辉,狠狠报复了我这个公敌,又笼络了最有威信的钟道非。可惜,他挑错了复仇对象,韩熙……哦不,颜睿暄根本不是我亲生的,他是个名副其实的野种。”
挂断电话,韩静泊漠然而笑,问他“你来,是想趁火打劫攫取我的股份,还是为了查出颜睿暄的下落?”
学辰只觉心跳异常,擂鼓般骇人的声响不规则地震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