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认可过自己的那个人缓缓打开雨金隔景扇,透过梅鹿竹扇骨与苏默耳语。
方依在他身侧,像从扇面幻化而来的彩蝶,振衣就能变为仙子,回眸便可望见瑶池。
她撩起短发,湖水般的翡翠耳环沉静耀目。
苏滢贴近话筒,后面的话全然忘记了,停顿了许久,她开口了。
“希望大家不要在精神和物质的权衡中,把最初的自己给丢了。世界上最庸俗的是金钱,最珍贵的是青春,为了名牌包出卖自己的清高,这种人连妓女都不如!在物欲横流里当小三儿,还是诗情画意里做正宫娘娘,在踏入社会之前,我们先要给自己一个标准答案!”
满座惊呼,掌声雷动。
典礼结束后,唐觅没向苏滢求证那些议论,负气而去了。
苏滢追不上她,混在人群之中。
紧随其后的苏默的笑容向来明快,像个高中生似的,可今天的表情异常僵硬,他走向安雅桐,叫她的名字,对方应了,也叫了他一声。
再无对话。
到了校门口,苏滢朝向方依,哂道“死人的东西你也抢,不给自己积阴德,也不怕耳朵流脓吗?”
方依慌忙摘去耳环,温婉的脸庞娟秀如溪,怯懦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妈的……”
“你妈的!不会办人事也不会说人话啊!”苏滢咄咄逼人。
苏默吼了一句“你吃枪药啦!好好的小姑娘说什么脏话!”
“话脏总比人脏好!”苏滢浅笑,望向父亲,“您觉得我刚才的发言怎么样?”
苏乾宇合拢折扇,沉沉道“过了做梦的年纪还没醒过来!第一次高考紧张到晕倒,复读那年瞒着我写了本书寄给北大中文系主任。一本书挑战应试教育的权威,你以为你多有才华!”
淡淡一席话,扯掉了苏滢暴戾的伪装。
苏默搂过妹妹“叔,以前的事就别提了。小滢又是最佳辩手又是优秀毕业生的,够可以了,自己找的工作也不错。”
“自己找的?”苏乾宇笑意渐凉,“极光总承包部总经理雷海耀是韩静泊的小学同学,这层关系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苏滢周身的力气都散去了。
不借力旁人入职建筑企业,这是他与父亲立的约。
若是韩熙暗中帮忙,置她的尊严于何地?
挽着安雅桐默然前行,苏滢看到了避在树下的韩熙,她径直朝他而去,似笑非笑看着他“托了韩静泊的同学给我安排工作,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祖宗八代!”
韩熙无措了,只是摇头。凛冽的寒风在黑色眼睛里呼啸,没人拾的起那一目素秋千顷的悲凉。
“这次又想拿谁发誓?”苏滢冷嘲,“就算用你的命,我也不信了!”
她穿着他熬了几夜做成的白裙,却在讥讽里索要他的命。
可韩熙好像没听懂她的决绝,望着苏滢的背影,眼中倾注了无暇笑意,又将这笑意弥漫在阳光里,低弱道“这裙子,腰围还是稍大了些。”
这一晚,安雅桐几乎没睡。
挨到了清晨,她推开苏滢的门,正见她对镜而坐,轻抚那袭白裙。
旧手机来了消息,苏滢轻笑一下,将它抛开。
安雅桐知道苏滢的拔尖要强不是自发的,争那些荣誉不过为了父亲一句称赞,可却当众遭了父亲的冷水。她也知道苏滢对于母亲怀着多深的眷恋,然而被奉为神祗的慈爱的人输给了一个替身。
洛攀何时回头尚未可知,唐觅因她身份起了嫌隙,而韩熙怕是再无心力缠着她了。
苏滢只剩一个人,就像多年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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