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厅,刃牙和美雅是最后到的。
来时他们手中空空,孩子已被两位亲手埋葬。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刃牙不断的揉着鼻梁,自从刚才生气过后他总觉得眼睛怪怪的,始终有阵阵的不适感从眼球传来。
此外,脑海中各种思绪,也在纷乱而嘈杂中一股脑的涌出
今天那对父母的态度,让他想到了很多,事实上挥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既后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动手,也后悔自己的一厢情愿
‘父母’这个词汇,在他心里是种沉甸甸的感觉,其中有满满的眷恋、也有重重的责任,并一度认为这该是万世不变的真理。
然而,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其实光从他自己身上,就已经能瞧出几分端倪。
活至今日,刃牙还从未见过自己此世的‘父亲’,母亲的容貌也渐渐被忘却。
‘父亲’自不必提,但他以前可还说过‘一定要善待此世母亲’之类的话。
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也未见分毫行动,是他食言了吗?也不完是
小时候他一度以为,印象中抱着自己喂奶、并照顾自己直到哺乳期结束,此后就立马消失的那位雌巨魔,就是自己此世的‘妈妈’;
‘善待’的目标,也只是针对印象中的‘她’而已,还曾一度寻找过
但长大后不,或者说对部落的了解更多一些后,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是错了。
照顾刃牙、抱着他喂奶的,可能不是某一位固定的‘母亲’,而是很多位同一时期有奶水的雌性巨魔所谓亲身‘母亲’,可能只是其种的某一位而已。
对‘母亲’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能留下‘被喂奶’的隐约印象,都已经算是他天赋异禀的结果。
加之小时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对巨魔这个种族都保持了一定的‘脸盲’状态;
除了少数有诸如‘长胡子’等显著特征的巨魔外,绝大多数巨魔在他眼里似乎都长成了一个模样。
外加那时也听不懂他们的原始语言,看不懂他们面上的、肢体上的情绪。
因此,将印象中负责照顾他的多位雌性,错认成一位固定的‘母亲’倒也算正常。
但哪怕如此,善待的念头也并未完消去,在了解到接生自己的是老巫医后,刃牙也提出过‘寻亲’的请求。
但老巫医为此感到相当为难,当年的计时并不严谨,甚至可以说接近于无;
如此条件下,他又怎么可能辨认出,同一时期所出生的每一位孩子呢?
于是,老头就带着刃牙‘参观’了保育区,领着他见识了那些,甚至认不出自己孩子的‘母亲’们。
过后,老头问了他一句话,
“怎么样,还要找‘妈妈’么?”
当时处于震惊中的刃牙,并没有去仔细揣摩老巫医说话时的神色;
但事到如今再去回想,他就知道那是种掺杂了‘不理解’与‘莫名其妙’的古怪。
一直以来,刃牙认为只有自己是特例,以为是因为自己对前世父母的认同感已经深入内心,所以才对此世的‘父母’缺乏重视。
或许其它巨魔会有所不同?他这样想不,他甚至没有真正思考过这個问题,直接忽略了‘父母’对‘孩子’的‘无视’。
刃牙从来都只是下意识的,将前世‘父母’的概念,强行与巨魔语中的某个词汇嫁接在了一起。
理所当然将两者划上了等号后,还一厢情愿的赋予了其诸多神圣的意义。
现在再想想或许他以为表示‘父母’的那个词汇,在巨魔语中却只是诸如‘捐精者’、‘捐卵者’之类,甚至更冰冷的语义?
片刻后,他收回纷乱的思绪、也停下揉鼻梁的动作,眨巴眨巴有些干涩的眼睛,对着已经寂静无声了很久的下方问道。
“我问个问题,你们有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底下众巨魔面面相窥,良久都无巨魔回答。
“有谁认识自己的后代?”
这一次,他将视线更多的放到了那些,明显到了壮年的雌雄巨魔们身上。
巨魔们依旧面面相窥,同样半晌无回应。
“是没有孩子,还是有、但却不认识?”
这下,总算有巨魔说话了。
“我应该是有的但也不太确定”粗牙巫医如此回答道。
“我也应该有,但从没见过。”尖牙巫医如此道。
接下来,大多数到了壮年、甚至还有几位刚到壮年的巨魔,也纷纷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他们回答时,刃牙用心留意了诸巨魔的表情,发现雄性们并没有什么‘遗憾’‘生气’之类的情绪。
他们似乎是真的不关心‘孩子’过的怎么样,也不关心自己播下的那么多种子,具体又命中了几发。
只要部落,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新孩子出生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孩子是谁的那根本不重要,总有我的种子在其中。
“我生过,但一同生崽的还有好几位姐妹,孩子混到一起了我们就轮流喂,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对对,但都一样讨厌,还耽误我们去打猎交配,我生了一回就再也不想生了,但后来又生了一回。”
“胡说什么,都不愿生孩子了部落还怎么维持下去。”
话题一旦打开就有些收拾不住,场面顿时嘈杂了起来。
刃牙看着雌雄巨魔们的表情、态度,慢慢感受着他们所在乎的和不在乎的渐渐的终于确定,这回错的真是他自己。
巨魔部落和前世的人类社会完不是一回事儿这一点,他早就有所觉悟;
但他以为这种‘差别’,仅仅只是文明发展阶段之不同所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