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看起来我们眼下也只能尽量避免单独行动,以及轮流监视她之类的……”说到这里的洛基突然一阵愤懑:“但这样也太被动了,而且很容易被反咬一口。难道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说道这里,洛基又是一阵长叹,引得身边的艾达也略展愁容。
“其实……”此时,hod部长突然上前说道,语气中还泛着一丝得意:“我和马克员工正在做此准备。”
“嗯?”一番话果然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格雷的目光透过认知扰幕扫向正于书堆中不停忙碌的文职们,“你说的是那些书吗?”
“只是一部分。”马克回答道:“那是最新编排的工作指导手册。”
“《紧急情况应对手册》4&X版!”欧仁妮突然兴奋的补充道:“还有《培训部新编工作优化指导集》,完成这些花了我们不少功夫!”
“也感谢hod部长帮忙借用T公司的时间凝滞装置,这样我们才能在短短的数天里完成这些手册的编纂与印刷工作,而现在外面的文职们现在正在挑拣与分配。”马思说着,向hod部长鞠了一躬:“我相信您一定为此付出了极大地个人牺牲,人类会记住您的贡献。”
“其实我……”这一番真诚感人的言白,却令部长格外的不安:“我只是希望补救,补救自己当初在【数据删除】研究所中所做的那一切,大家都因为我……”
马克西似乎对此展现出相当的好奇心,但碍于情面他也没有更多的赘述,“hod姐姐……”只是如是嘀咕道。
“我那时候还叫做Michelle,因为仰慕【数据删除】小姐所以加入的项目……”
又是【数据删除】——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几乎已一己之力支撑起了几乎整座研究所的运转,并在短暂的数年中完成了一项奇点技术的研发、击败了前来讨伐的调率者,这是任何一位如日中天的帮派、协会、甚至世界之翼都难以复制的壮举。也更令我对这位传奇人物产生了深深地好奇。
“……但是,不论是主管先生,还是Yesod都曾问过我:‘在明知道实验现状并不稳定,并且研究一定是在违抗首脑法规的情况下,你还是希望加入吗?’、‘如果你深爱的父母,或是最珍贵的朋友甜言蜜语地劝诱你的话,你真的认为自己能拒绝他们吗?’……我当时并没有回答,是【数据删除】小姐一直鼓励和信任我。”hod部长说道这里,神色已经几乎完全黯淡下去:“但我还是……辜负了他们,当我看到enoch和Elijah因为实验惨死的时候,看到小Lisa为青梅竹马的同伴的死亡而失声哭泣的时候,我……我……我向首脑告发了一切。”说到这里,hod部长已经相当激动,几乎话都不再连贯起来:“当时……我,我完全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她就这样闯入了研究所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马克有些于心不忍的补充道:“研究所覆灭,主管在其后的迷雾之战中成立了脑叶公司,接下来便是光之种的剧本。”
无言自明,hod部长——也是Michelle,她似乎在研究所时期扮演着一个相当特殊的角色,她是叛徒,却动机也并非源自私人的利益,部长是如此善良且单纯,不出意外她一定出生于巢中显族,从小与后巷愁苦、郊区悲鸣隔绝,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中,在父母无微不至的保护下,盲目的相信着首脑口中的正义,相信着眼前的真实,更辅以其胆小温良的性格——想必这一切都成为了她选择背叛的诱因。
“当我后来知道研究所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回想着当初和【数据删除】小姐的往昔,和大家的往昔,我最后还是无法承受这一切,选择了自己能想到的最痛苦的手段自我了结……”
“悲剧。”格雷做了一个简短精辟的评价,但从他此刻的神色看来,他似乎对如此温弱式故事情节表现出隐晦的嗤之以鼻,我当然也理解他——毕竟在如血管一般遍布都市的后巷中,类似的多如牛毛的惨剧每日都会连绵不绝的上演,这里的一切,他们自以为沉痛的一切,在几乎每一位久混后巷的帮派分子中、资深收尾人都如同儿童故事一般幼稚与矫情,无法在沉默的心中掀起一丝涟漪。
“当我在这里再次醒来时,我想……这一定是给我的第二次机会,以尽量弥补我过去的罪孽。可我真的能体谅他人吗?或许我心中并容不下这样的情感。”hod部长继续说道:“我想做一个好人!但即使我明白,自己并不是真心地想帮助别人,只是在安慰自己。”
众人一片沉寂,兴许是出于惊讶、或者只是单纯的烦腻,回归者们大都如活雕塑一般观望着,不出一言。只有在一边专心记录的欧仁妮被此情此景吓了一跳,她略显慌张的张望着我们,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hod部长见此情状则显出了更多地迟疑和失落,“兴许大家……很想批评我的背叛和虚伪吧,其实……其实大家都可以说的,没有关系。”说着,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其实……部长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马克突然打破良久的沉默,“实际上,我们大可不必将这两样事务割裂开来……。”他如是说道,期待又坦诚。
“嗯?嗯……”hod部长似乎并没有很快理解马克的表述,但她还是深深地感受到马克的热忱,她认真的听了下去。
“部长认为所谓的‘善良’是为了自己。这没错,却也不完全对:但当你开设心理咨询的时候、举办培训活动的时候,如果真正的有帮助到同事们,那么在此时,你也同样是为了他人。”马克总结的阐释道:“参与到共同劳动中的我们,既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不必只看到前者而陷入无谓的自我贬谪;也不当陷入后者的鲜簇中最终自我迷失。”
hod部长似乎是皱了皱眉:“是……这样的吗?”
“但我们依然要明白,要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真正帮助到他人,同时真正的帮助到自己。”马克诚恳的说道:“一般而言,向人脑中灌脑啡肽往往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嗯……”部长似乎明白了一些,情绪偾张的说道:“如果我能拯救…或者至少能安慰任何人的话,我就能自豪的活下去!”
兴许这是一次成功的开导。不过我相信部长并没有完全理解马克的想法——毕竟那是如此深奥,却也难以辩驳,就我个人而言:敬之也用之。
“我们每个人都是复杂的集合体,善良与丑恶并存,理性与情绪同在。”马克后的补充道。
一边的欧仁妮嘴巴张大成了“O”形,点头如捣蒜,如获至宝的不断记录起来。
“如获至宝啊各位。”洛基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指了指幕外的书山说道:“现在继续吗?”
“嗯。”马克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为了一项更大的计划做准备。我们要像层层盘结的树根一样,将一片散沙的公司人员们组织起来。”
格雷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有些不太理解:“那你的计划是……让他们看这些书吗?”
马克没有搭理他的插嘴,而是继续补充着自己的逻辑与计划:“我准备成立一个组织,以回归者和培训部为核心,并在其他部门,围绕各收容组建立支部,并发展其他同事,最后尽可能的将所有人完全规整起来。只有充分调动起更多人,我们才能掌握这一切的主动性。”
“想法不错。”我点了点头:“那你打算如何落地呢?又怎么做让每一个人都遵行我们的指令?”
“情报部的内维斯对你的话嗤之以鼻吗?”马克听罢,不慌不忙的反问道:“据我所知,他现在已经深信了光之种计划的事实,比之前更仰仗你了。”说着,他调出了培训部的心理辅导记录,“内维斯”三字赫然其上。
洛基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很快便也在马克紧随其后的辩言中沉默了下来:“我想他绝不是个例,拜yesod部长的严肃管理所赐,情报部整体有相当良好的组织度。而且你的个人能力也实际上得到了至少四成同事的信任。”
诚然,洛基很聪明,在相当的技术方面甚至完全可谓天才。但他命途多舛的经历似乎注定了这个有些固执的家伙在面对复杂多变的人心时,始终难以做到合适的变通,并不善于平衡矛盾、笼络人心。不过马克所言也并非信口雌黄,他手底下那支相当强悍的文职队伍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至少能完成《培训部新编工作优化指导集》,这部几乎三十公分厚的旷世巨著,内容庞杂、精细且无比准确。便已经足以令常人惊叹。
“内维斯也好,其他的收容组同事们也罢,他们信任我们,而非那个被称为‘安吉拉’的满脑子只有指标的AI秘书。文职们信任收容组的员工,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便是我们组织起这一切的基础。”马克继续侃侃而谈:“揭穿公司曾经一切虚妄的话术。只为了生存,活下去!这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强有力的号召。”
我低头沉思着,虽然这个计划在我的脑中并没有一个足够清晰地框架,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似乎是眼下唯一一种可以反败为胜的方法,至少我决定给予自己的老友马克自己全身心的信任。危难之时,我们不能离心离德。
“好像……听起来可行。”马克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同意,我信马克的。”他举起手说道。
洛基没有急于表态,但身边的艾达却似乎更有自己的主意:“总的思路应该是可行的,但是我们需要时间研究那本‘工作指导集’,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我和格雷格瑞没有说话,权当默认了这一切。
“谢谢,谢谢大家的信任!”马克见状,沉稳热切的站了起来,向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并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同志们,我们眼下的敌人强大且未知,只有我们每个人都团结一致,才能最终克服困难,获得真正的自由与解放!”
至此,简单地动员会结束,接下来便是更多实际的努力。在hod部长实名向仓库借来的时间凝滞装置的帮助下,我们在其中进行着相当于外界三日的深入讨论与方案拟定——这一切虽然都有马克的基础在先,但工作之庞杂依然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最后只是勉强得出一个草案。不过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开始着手部署,本次循环已经接近尾声,如果我们无法真正的完成那个统一的指标,那么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仓库中那台老旧的机器是早在五年前就遭到淘汰的T公司产品,其实际功效并无法完全凝滞时间,而且为了不被过多怀疑,我们每天只能使用十分钟,大概能提供三个整日的额外时间。但情势依然无比紧迫——毕竟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我们大量欠缺学科的学习,为之后的实行做着尽可能完备的准备。
安吉拉、AI秘书、研发部……这些名词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大脑中,他们一切的动作,还有那双在黑暗中操纵一切的未知之手。如果说深重的无力和莫大的担忧,那么都莫过于此。
我相信第二十七天的演讲起到了实际效果,就其后数日宿舍区中时常发现的控制部文职的尸体便可窥探一二,他们无力面对眼前的困局,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愚蠢的方式试图逃避。
但我们无法逃避,更不能逃避,即使明天是如此的昏暗与苦难,我们也必须克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