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昨天是我睡的最安稳的一天,身体轻松、精神舒畅,一切的负担和压力都仿佛泡沫般瞬间烟消云散。我松了松肩,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
人总是习惯的动物,哪怕是在这个数万年的地牢中,我都能对如此的封闭和痛苦习以为常。某些时刻,我甚至都在自我安慰:这里的生活毕竟衣食无忧,哪怕出去又能做什么呢?我难道能去N巢金色海湾享受日光浴吗?能去A巢的艺术馆淘宝吗?能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吗?
但有时,另一股声音又会占领我的思维:这里不会变成什么样的,什么都无法改变,只有出去、离开这里,兴许没办法带着一圈仆人去山庄享受生活,至少我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出、欣赏路边的野花,又或者组建一个家庭?生一个孩子,以此度过我平凡的一生?
左右互搏,就像两个在我脑袋里打擂台的拳击手,你来我往整天叮当作响。我开始不耐烦了,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凉水,穿衣洗漱,略有扫兴的离开了宿舍。
路上我遇到了马克西,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出于某些原因,他经常被主管勒令强制休假——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数万年的经验自然是让他对工作得心应手,最次也有丰富的逃跑经验,危险与工作对所有血瞳回归者来说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但不和我们一起去看异想体呲牙,不代表他可以躺在宿舍里吃闲饭,相反则是更加艰巨的脏活累活——譬如帮助文职组织培训(实际上就是做那些普通文职无能为力甚至极不情愿的工作),从收容单元中拉出产出的独立pe-box,四处搬运各种危险的化学品,甚至还有去研发部参与组织“打水”工作——那是绝没有人乐意参与的,没有例外。
“黛芙娜兄,早上好。”他一见到我,便挤出笑容打趣道。
我皱了皱眉,“你哪儿学来这么奇怪的称呼。”
“嘛……”马克西歪了歪头,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向我问道:“你们……你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累赘?”他语气很认真,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马克西抿着嘴,说道:“现在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长的‘休假’,之前至多只有一两天的情况。”说着,他挠了挠头:“其实那时我那时候还是很喜欢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的,总有人需要我;但现在,每天都这样,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非常累……”
“你一直都是很重要的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耸耸肩,恳切的说道:“人总是有差别的,没必要总是把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较劲。”
“希望吧……”马克西苦笑着说道:“但我总是依赖别人的那一个,而且总是给别人添麻烦,哪怕做了收容组员工,也一直依赖前辈,哪怕成为部门精英,也只依赖其他更强的经验丰……”
“我相信你。”我眼神坚定的说道:“你能坚持下来的。”
马克西终于真心的笑了,说道“谢谢,黛芙娜兄。”
我耸耸肩,摆摆手转身离去,我们就此别过。
早餐,早会,工作。我照常来到中央本部,主管命令我照管中央本部西侧走廊处的两个收容单元,分别是“月光女神”(编号:D-01-105)和“特蕾西亚”(编号:T-09-09),前者是一名贵妇形象的异想体,纹丝不动的端坐在收容单元中放置的一张钢琴凳上;皮肤十分白皙;头戴暗黄色头纱,覆盖了大半面部;头顶有暗黄色的玫瑰样头饰;身着黑色连衣礼裙;腰部别有一朵暗黄色的玫瑰样饰品;足踏黑色高跟鞋;双手按在一根蛇头手杖上。她的面前是一架黑色大钢琴,配有一张钢琴凳,七根烧过的蜡烛点缀其上,似乎还能看到袅袅的余烟。后者则是一台锈迹斑斑却又十分精美的八音盒,盒的一侧有根棕色的发条。八音盒上有一个小小的芭蕾舞演员模型,它踮着脚,定格在一个无比优美的姿势。启动后,“特蕾西娅”会奏出动听的旋律。
诚如所见,两个都属于与音乐有关的异想体,不过既然它们能出现在这里,便意味着他们绝不是可以治愈心灵的天籁之音,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虽然出乎一般的常识,但对月光女神的工作却基本都是针对那架钢琴进行的,而非另一边端坐的贵妇,实际上来说,它似乎从来不需要吃喝或者其他什么人类的生理活动,仿佛已经成为了这架钢琴的附属物,仅留下一个貌似人类的躯壳。而特蕾西亚作为工具型异想体,顾名思义它更多是为了方便主管与员工工作而非单纯的产能而利用的异想体,且是无法如常规的异想体一样产生大量能源的,它们往往会产生一定的积极作用……但也时而会造成一些不可控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