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荷将手中的碗重重摔在桌上,坐在她对面的夏大丫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惹恼了她娘,她娘真把她嫁给那曹木匠。
夏柱子看着自家婆娘的模样,心知她气有不平,嗫喏了半天也没敢张嘴劝她消消气,转而进了里屋对着他老娘发了通脾气。夏大娘躺在床上,身上还带着股似有若无的臭味,平日里她最是爱干净,梳头时还要抹点桂花头油,哪里想过自己会有躺在床上受儿子媳妇磋磨的一天。
夏柱子咕囔了几句还不过瘾,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仿佛他今日日子难过是他老娘的过错,夏大娘一口气上不来,咳嗽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朱小荷才在外间不阴不阳地说道:“你说她有什么用?总归不是亲娘,还能指望她对你尽心?”
夏大娘举起手指着夏柱子,半天终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她二十四岁嫁到夏家,做了夏柱子的后娘。在夏家生活的这二十几年里,她先是照顾死了的老头子,后是照顾儿子媳妇孙女孙子,从未过过一天的清闲日子。为了夏柱子,她甚至没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可谁知道到了了,她的付出却只换得了夏柱子的满腔怨怼。
她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甚至满腔愁苦都无人可去诉说。
夏大娘锤了锤自己已经快没有直觉的双腿,恨不得将腿锤烂,将自己锤死,这样便不用再面对夏柱子和朱小荷两人的冷嘲热讽。
“死老太婆,你干什么呢?老娘还说错了不成?”朱小荷仍旧气不过,将手中的碗砸向夏大娘的房间,粗陶碗碎裂,碎片崩了满地。
夏柱子心疼的看向地下的碎片,“媳妇儿,你这是干什么啊?”
“怎么?心疼一个碗?要不是你没用,我们娘三个还要在这儿挨渴挨饿吗?别说摔你一个碗了,老娘给你都摔了你也得受着!”
“媳妇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怕你伤着自个儿嘛。”
“这还差不多。”
“要是被我抓到你偷偷藏钱,我一定让柱子打死你。”朱小荷一甩手里的筷子,恶狠狠地对着夏大娘说道。
钱?夏大娘无声苦笑了一下,她身上哪里还有钱?嫁到夏家,她是带了接生的手艺来的,靠着这门手艺她才能在夏老汉死后,还攒下积蓄替夏柱子说了亲事。
原本她想将这手艺教给朱小荷,但朱小荷怕苦怕累干不来,所以她只能作罢。这么些年她替人接生赚的钱大都贴补给了夏柱子夫妻俩,唯一攒的点私房钱也被朱小荷以替她抓药为由骗了个干净。
夏大娘长叹了一口气,她这一辈子只眼瞎了两回。头一回是铁了心肠要嫁给死了老婆的鳏夫夏老汉,第二回便是替夏柱子说了朱小荷这女人做媳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朱小荷看着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的夏大娘,便气不打一处来。死老太婆从前还能挣些银子带回来贴补家用,让她不用干农活也能过得比村里其他女人好,如今她断了腿躺在床上,每天除了吃就是拉,平白给她添麻烦。
凭什么纪家能吃上兔子肉,她却要服侍这个死老太婆?她一定要过上好日子,馋死那群乡巴佬,朱小荷想。
“柱子你来,我有话对你说。”朱小荷冲夏柱子招了招手,冲着他低语了几句话。夏柱子眉头紧锁着问道:“这能成吗,媳妇?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