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黄明远对于隋唐之交最讨厌的人,朱粲排第二,就没有人能排第一了。
黄明远从不否认,自己再是口口声声打着为国为民的牌子,本质里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至于其他人,无论是官军、盗匪还是杨广,所作所为不管是好是坏, 其本质上尚没有脱离人性的范畴。
唯有朱粲,那就是一只穿着人皮的恶狼。
相比于其他造反前辈,朱粲起兵并不早。朱粲是谯郡人,年轻时曾任县中佐吏,直到大业九年,朱粲随军征讨长白山的盗匪时,才逃亡聚众作乱,号称“可达寒贼”,后有自称迦楼罗王,拥兵十多万,在汉水、淮河之间剽掠。
朱粲部众迁徙没有规律,经过之处,即无人烟。每攻破一个州县,还没有吃尽该州县积聚的粮食,就再次转移,将离州县时,把州县其余的物资全部焚毁,因此饿死的百姓尸骨堆积如山,并出现人吃人的情况。
而当朱粲的军队没有东西可以掠夺,军中缺乏食物,朱粲就让士兵烧煮妇女、小孩来吃,并对其部下说“没有比人肉更好吃的食物,只要其他的城镇里有人,何必为挨饿发愁呢!”
著作佐郎陆从典、颜之推之子通事舍人颜愍楚,都因贬官而住在南阳。朱粲起初将二人请来做自己的宾客,后来朱粲缺乏食物,就将他们二人全家都吃掉。朱粲还征收各城的妇女、小孩供给军队作为军粮, 以致各城相继背叛。
杨士林、杨仲达、田瓒都是朱粲的部将,就是不堪其暴虐,这才合力将其击败,赶出了淮西。
朱粲率部流落到南阳,驻扎在菊潭县(今河南内乡县北十里郦城)。
此时南阳盆地有多头势力,除了驻扎在菊潭的朱粲,还有驻扎在穰县(今河南省邓州市)的原大隋南阳郡丞吕子臧,以及驻扎在析阳郡的李唐山南宣抚使马元规。
三家在南阳盆地呈鼎足之势。
隋军分兵攻略河南各地,严孝武从河南郡南下,张善相以襄城郡降,于是严孝武得以毫无阻碍,直插入南阳盆地,屯兵鲁阳关(今河南省鲁山县西南),成了第四个搅局者。
鲁阳关往南便是淯阳郡,和南阳、淮安、舂陵四郡将南阳盆地一分为四。
此时的淯阳郡大部和南阳郡的北部为朱粲控制。不过这些郡县,只是由朱粲部将占领,名义上归属于朱粲, 朱粲却很难对其完全指挥。
隋军南下,先破了淯阳郡治武川县(今河南省南召县东南),作出直逼南阳, 威胁菊潭的架势。
这可吓坏了朱粲。
朱粲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却不是个傻子。隋军连围困东都的李密都击败了,难道是他能挡的。
朱粲虽然是人憎狗厌,连部下都受不了他,屡屡背叛,但他直到今日,尚能逍遥于世,跟他平日里判断敏锐有很大关系。
朱粲充分发挥自己能跑的能力,从不跟打不过的死磕。
此时朱粲便有心放弃南阳,南下荆襄,避开隋军的风头。听说淮南富庶,他们兄弟自可前往淮南,过个逍遥自在。
诸将听得,纷纷赞同。江淮可是个好地方,够他们快活好久了。
但朱粲的谋士张德禄却是有不同意见。
张德禄是朱粲从小长大的玩伴,也是朱粲仅有的几个能听得进去话的人。
在张德禄看来,现在不是从前了,已经是从群雄并起转入诸侯兼并的时代,大家都抢着争夺地盘,扩充实力,再这么跑下去,注定是没前途的。
况且荆襄也不是从前了。
现在萧梁的后裔萧铣在荆襄起兵,自立为帝,已经占领了荆襄的大部。荆襄人心归附,皆以其为守。而朱粲在荆襄地区的名声并不好,一旦贸然进入荆襄,为萧铣所阻,后果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