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已然八十岁了,换作凡俗百姓,这般年龄已算是高寿。
可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八十年光阴却似弹指一瞬。
他在昆仑山蹉跎三十余载,难成仙道,幸而有云中子为他细细讲述玉虚法门,又叮嘱他下山后也要恪守清规,这才得以成仙。
姜子牙最敬重的人自然是元始天尊,其次便是云中子。
可自他入世以来,却再未曾见过云中子一面。
这些年他先是忙于成仙,后来又跟着姬昌到了西岐,拜相封侯固然富贵,可难免俗务缠身。
昔日逃五关时,雷震子曾来接应,姜子牙知他来自终南山后,对他愈发欣赏。
如今雷震子下山应劫,姜子牙更是将其当做子侄看待。
这不,雷震子护着武成王家小来到西岐,姜子牙便对他百般关怀。
「你离去不久,怎的未回终南山,反倒将武成王护来西岐了?」
姜子牙坐在相府大堂主位,望着雷震子说道。
雷震子怎敢实言相告,若是将云中子被赶下山的事儿说漏嘴了,他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启禀师叔,当日我正欲归山,却在半道收到师尊传信,命我与哪吒师弟一道去救武成王。
我虽不才,也知贤王忠义无双,当即便调转方向去了穿云关。」
雷震子随机应变,如是言道。
「哪吒是哪位师兄的弟子?」
姜子牙在昆仑山修行三十余载,可真正熟识的师兄弟,也就是南极仙翁、云中子以及申公豹。
他连十二金仙都没见过几面,更莫说其弟子。
「他是太乙师伯之徒。」
雷震子没有丝毫不耐,态度异常端正。
「我知你神通不凡,拿下余化自不是难事。
可你又是如何带着武成王家小穿过穿云、界牌、汜水三关的?」
姜子牙饮了口茶水,笑呵呵地问道。
此刻的他半点不似西岐丞相,倒更像是关心后辈的凡俗老叟。
「我与哪吒拿下余化,本欲将其打杀。
可我转念一想,他是余元之徒,若是杀了他定会引其师前来。
此番要救武成王来西岐,我自不愿多事,于是便以法宝将余化镇压。
穿云关总兵陈桐已被黄天化师兄杀死,界牌关是黄滚老将军的老巢,这二关都已空虚,自然好过。
唯独汜水关有韩荣重兵把守,弟子虽不惧,可却担心武成王家小损伤。
于是我心生一计,借玄功化作余化的模样,也不催他那坐骑,只寻了匹马儿便朝汜水关去了。
韩荣见我未骑火眼金睛兽,又不见那三千兵马,只当是余化遭人劫道败逃而归,并未起疑心,便将我放入城中闻讯。」
雷震子言及此处,微微一笑。
「如此一来,你骗开城门却是轻而易举,若再与哪吒里应外合,确可保武成王一家过关。」
姜子牙闻言恍然大悟,昔年雷震子来援五关时,他已中了化血神刀,晕厥在地,因此并不知雷震子有此玄功。
「只可惜弟子无有料敌机先之能,否则定事先请师叔派兵接应,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汜水关收入囊中。」
雷震子言罢,依旧有些意难平。
他与哪吒护黄飞虎一家平安出关,若是只有十数人倒还好说。
可武成王领着三千家将而逃,沿途又收拢旧部,更是几乎把老爹黄滚的界牌关搬空。
如此一来,这队伍确实异常庞大,否则他早就和哪吒借遁法送他们入西岐了,何须挟持韩荣才能出关?
「无妨,兴周亡纣乃是天数,即便今日未得汜水关,总有一日也能将其拿下。」
姜子牙自成仙之后,底气确实足了不少。
当年他还曾为五百金折腰,如今却位极人臣,不会再为钱财所困扰。
可他不知,若是世事真完全依照天数,他或许永远都成不了仙。
「师叔所言极是。」
雷震子却不太相信所谓的天数。
谁让他师父总说他命中应生一对肉翅,长的青面獠牙颇为瘆人。
可如今他窥镜而自视,只觉天下美男子无人能与其争锋。
「你既将余化擒来,却打算如何处置?」
姜子牙收敛心思,问起了正事。
诚如雷震子所言,倘若杀了余化,余元定会前来寻仇。
这厮有金刚不坏之身,如今要还是天仙境界倒也罢了,若他已跻身金仙,那就真有些棘手了。
世俗武将练至登峰造极,倒也可与未成仙的修道之人过几招,可若是余元出马,寻遍西岐大营也找不到能与其对战之人。
余元是截教三代弟子,阐教若要派出援手,自然也是三代弟子。
只有金刚不坏之身能打败金刚不坏之身。
这么一算,有资格和余元做过一场的,只有杨戬、雷震子和哪吒三人。
「若余化不愿归降,便将他送上榜去吧。」
雷震子自然没在怕的,不就是余元吗,谁没打过似的。
姜子牙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传令下去,命刀斧手将其斩了。
「师侄啊,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了,老夫待你如何啊?」
姜子牙绕了这么久的圈子,总算是要说正事儿了。
雷震子乃终南山嫡传,怎会听不出这话的言外之意——老夫要找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师叔待我自然是极好的,若有差遣,师侄定当…………酌情考虑。」
雷震子嘿嘿一笑,他向来不喜欢把话满了。
姜子牙却被这句话噎住了。
老夫等你这个定当都等了好几息了,你怎么还酌情上了?
「你倒是颇得师兄真传。」
姜子牙沉默半晌,这才出言。
雷震子只是笑了笑,并不应声。
「昔年我在昆仑山修道,彼时我仙道未成,见你师叔师伯们遨游四海,颇为羡艳。
可我天资愚钝,修为进境缓慢,师兄们各自有大道要修,无暇与我往来,唯一的师弟见我修为浅薄,时常讥讽。
当时你师尊重修楼阁,恰好也在山中,每见我修道有晦涩之处,便悉心讲授。
后来,你师尊更是让我去往终南山修行七载,终于返本归元,将根基筑好,这才有今日功果。
你师待我恩重,这些年我却未曾去终南山拜谒,自觉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