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远哈哈一笑,并未察觉到骆杰飞话中之意。
轻柔的风微微吹过,拂了拂新生的嫩芽,掠过林间翠色,淹没于人语嘈杂。
不远处,景色忽地一变,像画笔的颜料消耗殆尽,再如何用劲,也只有几根羊毫与纸张发出的粗粝刮擦声。
方才有多春色正浓,生机盎然,眼前便有多颓垣败井,寸草不生。
灰白、长着青苔的大块碎石杂乱地堆叠着,土地干裂成块状,挤不出一滴水。侧旁的小山堆被人工凿挖出不规则的入口,三三两两的人披着仅能避体的破布,围在一块,喃喃自语,似是抱怨命运的不公。他们的脸上有着共同的特点——面黄肌瘦,毫无生气。
骆杰飞脸色一变,对身后的人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这里居然还有如此大范围的贫民窟?
他突然想到上官梨夜曾与他说过的,宁府西边的那些穷苦百姓。
京州繁华盛大的面貌下,竟也有如此惨象吗……
他率先翻身下马,将马匹安顿好,回头转向其余四人。
“怎么不继续走了?”宁初远疑惑道。
“前面……有着许多百姓聚集着,他们身上穿着简陋,面色不良,与梨夜之前所说在西街看到的贫民模样一致。”骆杰飞眉头紧皱,面色一沉。
“这里居然也有吗?我还当京州无不富庶之地呢,看样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1宋惜哲愤愤道。
“这么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们行侠仗义了?1宁初远眼里放光,迫不及待地冲向自己的马匹,开始“慷慨解囊”。
“哎,等——”骆杰飞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宁初远已经没了人影。
骆杰飞向众人点头,凝重道:“见机行事。”
“明白。”
骆杰飞往前追了几步,他实在担心宁初远的一举一动,拉住了他。
“你要救济便只管救济,万不可宣扬你的来历。”
“我们家名声这么大,为什么不能说啊?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宁家不仅会行商挣钱,还能惩恶扬善,扶弱济贫。”宁初远扬声道。
不大的地方他的话语已然传了出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像饿狼见了羔羊,蜂拥而上。
“贵人来了,大家快去啊1
看着乌压压的人群袭来,骆杰飞率先作出反应:“糟了,大家快跑1
可那些人又怎会放过如此“天降之财”?无数只手像是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将宁初远从上到下扒了个精光。
“啊啊啊蔼—!你们这群混蛋,放开!快放开我1宁初远慌了神,明明高大许多的一个人,此时一点还手能力也没有,只能捂着自己遮羞的里衣,堪堪自保,不落得个“人财两空”。
骆杰飞骑着马,借着气势冲散了外边的人群,硬生生将人墙开出一个缺口,他伸出手,大喝一声:“上来1
宁初远以前是不信神的,他这一刻却真的觉得骆杰飞是神仙下凡,来拯救他了。
他牢牢抓住骆杰飞递过来的手,感到一股大力将他拎到马背上。
总算脱离了危险,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甚至不忘回头放狠话:“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抢回我的东西的1
其余三人先一步到达,骆杰飞带着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宁初远随后赶到。那些人也只是追出了没几步,便退回去了。
“可恶!这群穷鬼竟然抢得一点儿也不剩下,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蔼—1宁初远忽而咆哮,忽而呜咽,埋怨道。
“不行,我要回去,现在就要把钱拿回来1
“诶——”众人还没来得及喊住他,宁初远已经翻身骑上了骆杰飞的马,策马扬鞭,孤身一人冲了回去。
“真是胡闹1上官梨夜重重叹了口气。
“惜哲你和雨霏留在这儿,若有什么情况不必管我们,直接向北跑。”骆杰飞匆匆交代了几句,和上官梨夜对上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上马,追了上去。
贫民窟内,一瞬间的天降之财让所有人沸腾了。
人们舞动着拿到手的衣物,又惊又喜,迫不及待地披上身,还有饿极了的人抓起干粮就啃,塞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小孩子惊奇地看着手里的银子,不知该如何使用,上嘴咬了一口,只见那银子上留下了一个牙印,稍大一些的孩子拿着铜板玩起了杂耍。
“喂——!你们快把钱还给我,本少爷对于之前不敬的行为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1
狠话放出,却无人搭理他。
“你们!听到没有1
调皮的几个孩子开始拿出石头砸他,还有人朝他吐口水。
“反了,都反了!还有没有天理了1宁初远一边慌忙地抵挡,一边破口大骂。
孩子们嘲笑着他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