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气魄是睥睨山与河,谁可称豪杰。
那种情谊是江流石不转,唯有酒与剑。
“黑剑……白衣……”
李末喃喃轻语,不由地眸光恍惚,心中莫名地升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老顾,今天这地方还真是来对了……”
“伙计,楼上还有包厢吗?”
顾长安转身询问。
风雨楼的规矩,楼层越高,花销自然也就越大。
若是在大堂内,随便点上几道小菜,不算酒水,也就十几两银子而已,实际上并不算贵,一般饭庄也就这个价钱。
可如果上了楼,进了包厢,仅仅第二层的包厢,最低消费便是三百两银子,还不算酒水。
“客官……”伙计陪着笑,刚要回禀。
“顾长安……这不是顾长安吗?”
就在此时,一阵轻笑声从楼上传了过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顾长安抬头望去,便见一位眉眼风流,衣着富贵的少年公子扶着栏杆,俯瞰下来,身后跟着一帮俊男美女,看样子也多是富贵人家。
“顾临庭!?”
顾长安看见对方,眉头却是不由地挑了一下。
“啧啧……走了这么多年,回来怎么不照应一声?”
“庭公子,这位是谁?也是顾家的少爷吗?”
就在此时,身后一位美艳少女饶有兴趣地俯视着顾长安,娇声询问。
“他虽然也姓顾……却算不上少爷……”
顾临庭随口道:“小时候伺候我读书,练武的时候陪上两手……他可是那群沙包里最抗揍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恍然之色,阵阵轻笑此起彼伏。
北凉顾家,宗脉嫡系的地位自然最高,从小便受到最好的培养。
那些庶出虽然也要学文修武,钻研修炼之道,可大多数都是作为嫡出的伴读陪练从旁伺候。
顾临庭的一句话,便让众人知悉了顾长安的身份。
虽然同样姓顾,可是两者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先前眼中那种敬重之色却是渐渐褪去,转而升起些许不宜察觉的轻慢。
“顾长安……我记得小时候我对你可是不错,每次我吃剩下的丹丸药材,都会想着你……怎么你不告而别,一走便是多年?”
顾临庭靠着栏杆,居高临下,脸上透着一股似笑非笑的冷意。
上等阶层对下等阶层的那种威严,那种优越感,那种压迫感呼之欲出。
在他们的眼中,生来便是顾家的人,这辈子便只能留在顾家,庶出的命运是不可更改的。
上面不放话,下面的人便不可心生妄念,否则人人都如顾长安,北凉顾家的荣光何以延续千年不朽!?
“我娘死后未曾立碑入宗祠,我爹也死了……断了这一脉的香火,便与顾家再无瓜葛。”顾长安沉声道。
算起来,他也是身世凄苦,从小能够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再无瓜葛!?”顾临庭笑了,他扶着栏杆,神情倨傲冷漠。
“你不妨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你能多个妈还是多个爹!?”
就在此时,李末一步踏出,横档在了顾长安的身前,淡漠的声音在风雨楼内响起。
一时间,整座楼内鸦雀无声,一道道匪夷所思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李末。
就连顾临庭都是愣了一下,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顾临庭沉声喝道。
“说你妈……谁踏马裤裆没兜住,把你给露出来了!?看着就恶心的玩意,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李末一字一句,夹枪带棒,这样的问候统统来自市井,哪里是顾临庭这样的世家少爷所能见闻。
旁边的人都傻眼了,在九江府,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一位顾家嫡系的少爷。
“你找死!?”
顾临庭眼中凶光大盛,顿时,一阵风雷之声从他体内隆隆震响。
他的胸膛猛地起伏,一张口,却是一道赤芒闪烁,纵横化三尺,咄咄生剑芒,向着李末斩杀而至。
“剑丸!?”顾长安面色微变,失声叫道。
所谓剑丸,乃是一门秘传神通。
婴孩之时,便授一丝剑意于丹田,内息养,灵息炼,真息化……并以诸多天材地宝蕴养,才能练出剑丸。
炼剑丸,如养金丹,藏于丹田,神如灵苗。
一旦炼成,吞吐便化无形剑气,可杀人于千里之外。
最关键得是,剑丸一旦炼成,诸邪不能破,诸魔不能然,纵横凶荒,百无禁忌。
修炼者若是身负重伤,剑丸甚至能够分育出一部分精华,修复性命。
这既是一门神通,也是一件性命,更是一条性命,存真化灵,介乎法与宝之间。
剑丸秘术,便是北凉顾家的祖传神通,历代以来,只授予嫡出血脉。
这便是区别身份最明显的标志。
顾临庭的剑丸从小修炼,到了如今,已然有了三成火候,可是这样的珍贵秘术,顾长安却没有获得授予。
正因如此,从婴孩时起,嫡系对于庶出天生便有着一股压制。
除了身份血脉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们从出生起,便被种下剑丸原气。
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更犹如枷锁一般,死死地扣在了顾长安这样的庶出身上。
他们无法反抗,面对嫡系子弟,天生便有着一股恐惧和敬畏。
这种恐惧和敬畏,便来自于北凉顾家世代相传的剑丸秘法。
“死!”
顾临庭一声低喝,上来便是杀招。
赤芒骤起,气化剑锋,三尺掠青天,便夺颈上颅。
剑丸吞吐,诸邪辟易,一念杀伐便定。
李末立地不动,目光却是猛地一沉。
“找死!”
就在此时,解琵琶一声冷喝,却是抢先出手。
她一步踏出,如走天罡,一道混茫黑气从口中喷薄而出。
刹那间,所有人的面色都骤然变化,只觉得天沉沉,地浊浊,气血翻涌,没由头地感到一阵恶心。
与此同时,凌空杀来的剑光在那道黑气的腐蚀之下,竟然开始崩解溃散。
“这是……”
顾长安面色骤变,忍不住看向解琵琶。
他深知顾家剑丸的厉害,庚金化气,祭剑通灵,百无禁忌,最不惧得不是妖邪术法。
可是解琵琶仅凭一口气,竟然能够消弥那三尺剑芒!?
“瘟部大魔神通!”
轰隆隆……
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黑色森然,恍若瘟疫纵横,竟是沿着那道腐朽的剑气回溯而至。
紧接着,一团赤色光化跳脱出来,被那股森然黑气所缠绕。
“剑丸……”顾临庭双目圆瞪,失声暴喝。
世间纵有万般毒,瘟随大魔炼真气,一口吞吐破阴阳,最毒不及红尘秽。
这一刻,解琵琶终于显露瘟部大魔神通的狰狞与恐怖!!!
瘟如万毒炼玄真,只生一口真气足,便似红尘邪祟生,污浊万法再难,鬼也怕,神也愁,谁敢染瘟红尘游!?
在那口黑气的缠绕之下,那一团赤芒剑丸猛地一阵,旋即变得黯淡无光,灵气泄尽,精华溃散,好似一坨铁疙瘩一般,追坠落地,如同一件死物。
“她竟然……”
顾长安面色骤然变化,跳动的眸光如火炽烈,死死地盯着解琵琶,动也不动。
“噗……”
与此同时,顾临庭一口心血喷涌而出,竟是硬挺挺倒了下去,双眼一闭,双腿一蹬,有进气没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