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没错。”脱欢赞同地点点头，又承认道：“这方面也是我们疏忽了。我之前，略微了一些，知道玄英似乎倾心于你。但当时，确实没把这当做大事，觉得等他更年长、更成熟一些，应该就能自行解决了。你的这些想法，我也没有想到过。”</p>
“我去买零件什么的，他们就联合起来不给我卖。想雇几个助手帮忙，那些人也受到他们的威胁，不敢来我这边上工。后来老杨给我说，我才知道，是铁匠行会在使绊子。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个外地人加外行人，突然跑去开个铁匠铺，还研究各种机器，肯定会影响他们的好处。这已经是看在大明和郭家的份上，给了我面子了，要不然，肯定得把摊子砸了，把我扔海里去。”</p>
六一.二二三.一五九.一九二</p>
“按理说，我们这个工坊就是单纯的实验性质。目前的产量很低，连供给修道院那边做实验，都比较勉强，几乎没有多余的产出，也不会参与商业竞争。然而就算这样，行会还是三天两头来找我们的麻烦。”</p>
她这么一说，连脱欢自己都有些动摇了。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需要付出的各种“代价”，都已经付完了。</p>
“你不是运气好，恰巧认识了李兄么？这不是上天的助力，又是什么。”朱文奎解释道：“我刚才就问，你是不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人。你如果真的这么想，那他的朋友，不就是你的朋友么？”</p>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吹嘘，但我了解的人里，最擅长管理国家的，还是我太爷爷。要是首都里，那么近的地方，都还有这么多贪官和地头蛇，他别说谈恋爱了，估计睡觉都没心思吧。我们还是得学一下这样的正面案例吧。”</p>
“要是能早点注意到，或许就有更好的办法。让你和郭康安达互相帮助下，哪怕还是会引发豪强的反扑和叛乱，我们处理起来，应该也会简单有效多了。”</p>
“咱们不是说，怎么解决那些豪强和败类么。”朱文奎只好辩解道：“他们非想要谈恋爱……这，这个……打击豪强的事情，非要谈恋爱，那也太不务正业了吧？”</p>
“我当然不需要他听我的。而且，现在情况变化，我的计划就不一定派的上用场了。”欧多西娅继续说道：“但我已经把那些资料，都整理好了，到时候会有人找机会给他。剩下的，就请他自己看情况去做吧。我的力量毕竟太弱小，他应该会比我做得更好吧。”</p>
“你都知道了，还这么疯狂？”朱文奎指责道：“你说得好像是因为自己不想活，所以才这么去做。但太史公说过，想死反而是简单的事情，完成使命却难得多。你自己一死了之，是轻松了，那李兄呢？”</p>
“这是两件事，咱们分开讨论吧。”郭康连忙说。</p>
“相比起来，这么说也没错。”欧多西娅没有反驳：“只不过，哪怕现在这个环境，对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依然没有好到哪里去。当然，我也不奢求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但至少，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吧？”</p>
“是啊。”朱文奎说：“我家本来和城里的政局，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这段时间，因为康兄弟那边需要帮忙，所以我专门组建了個工坊，想要帮他制作各种实验设备和器械。”</p>
“说到底，你还是太自私。只想过自己怎么办，就没有考虑过人家。别人会遭到多大的打击，会多伤心绝望，你都不在意，只是把自己感动了而已。”</p>
“咱们未来要得罪的人，可不止这几家。”朱文奎不以为然：“你上次说的那个纺织机器和缝纫机器，要是做好了的话，最大问题也不是设计本身，甚至不是怎么给那些妇人推广使用，而是我们肯定不能在大都生产。否则，城里的纺织行会，肯定会和其他工匠串通起来，把事情搞砸的。”</p>
“现在应该好多了吧。”郭康说：“我记得有几家行会牵扯到了这次的案子，起码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惹你了。”</p>
“哪怕你那个计划，也是如此。看起来考虑了这么多，实际上却忽视了最大的助力。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你却被自己那点情绪遮蔽了眼睛，沉溺于个人的恩怨，纠结于身边的琐事。这终究是妇人之见，不是大丈夫的谋略。所以就算谋划到最后，也不能成功，只能借助别人。可能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吧。”</p>
“你想的事情，康兄弟也不是没想过，我们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问题，甚至也不是想各种捣乱的计划。”</p>
“我一直尊重郭公子的智慧。玄英后来忍不住，想要找他出主意帮忙，我也是同意的。”欧多西娅回答：“但是，就算郭公子，当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p>
脱欢看了看郭康，果然发现他也明显心动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郭康便主动说道：“那就让人直接送过来吧，我来查一下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我算是凶名在外了，带人去码头查账，都没人敢拦我。正好借一下余威，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大家有什么建议么？”</p>
“说实话，哪怕我这种外围的人，都知道，宫廷内外那些希腊贵妇，每天会制造多少谣言，捣鼓多少阴谋出来。我们早都习惯了。”他撇撇嘴：“不过，安达战争之后，这些希腊贵族已经没了势力，只能说说怪话了——但让希腊人不说怪话，他们会被憋死，所以直接不理就行了。”</p>
“你也遇到什么问题了么？”史恪好奇道。</p>
郭康沉吟了片刻，考虑怎么解释。</p>
“我并没有对不起他！”欧多西娅一下激动起来，打断了他的质疑：“我很清楚他付出了什么，但我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已经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p>
“但你想想，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真把他当做自己人了么？我觉得没有吧。”</p>
“那之后，我就想，我们现在只是做做实验，就冲突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真的把我们设想的机器做出来，乃至蒸汽天兄的技术，用在工坊中，他们不得发疯？”朱文奎摇摇头：“你们刚才说，有时候两边是不死不休的。我就感觉，我们和这些行会，估计也得这样。”</p>
“想要解决的人很多。”欧多西娅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愤恨：“如果汗廷没有这么腐败混乱，或许我们的处境，也能好一些吧。如果有机会，我是真的想把他们都消灭掉。”</p>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去看郭康。郭康连忙放下笔，抬起头，一时没想好说什么。</p>
“行了，别说了。”狄奥多拉连忙制止他继续发挥：“这例子太极端了……”</p>
“他说得也不算错。”欧多西娅却摇摇头，承认道：“我确实想得狭隘了，也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希望你们能做得更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