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我会设个圈套，看能不能引对面上钩。你去保着我妹妹和母亲，带着她们先跑。”他对让娜小姐说完，又对杰士卡队长说道：“大家要以保护她俩为重点，所以后面让你优先听她的，也没错。”</p>
“这你还真搞错了。”朱文奎却摇摇头：“你们要保的，不是我，而是整个吴王府。而且不止你们，我自己也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保护我，也是因为我恰好是王府继承人，而不是我有什么其他特别高贵的地方，说到底只是个手段而已。所以，如果整个王府都面临覆灭的危险，那舍弃我一个，去挽救这个局面，也算是为了最终目标出力，当然也是合理的。”</p>
“可是……”让娜女侠还是不太乐意。</p>
“所以，这次我准备按照他们的规矩，认真干个大事。结果，他们的规矩是什么，都搞不清楚……”</p>
“那这和礼制有什么关系啊？”让娜女侠忍不住问。</p>
“我们那里不缺好男儿。你们给的这个千夫长职务，虽然只是个名头，但我从大都带着这个名头和经验回去，就真的可以拉出来一千个人了。”另一个人也赞同道。</p>
“我们那边，有很多对于现状不满的人。只不过，大家虽然有气，想做些什么，但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胡斯神父的布道，就是给了我们一个启发，所以才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支持者——因为大家觉得，他对于现在这个恶劣情况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他提出的解决方式也是有希望的。”</p>
“好了好了。”朱文奎也没时间讲经了，直接说道：“杨队长先跟着我来。你找两个枪法最好的，带好武器跟过来。其他人，先听让娜小姐指挥。”</p>
“呃，我倒是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让娜女侠见他们几个斗志昂扬的样子，犹豫了下，提醒道：“这东西，我听说叫‘贞烈牌坊’，是专门给女人的。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凑个什么热闹啊……”</p>
杰士卡队长想了想，姑且接受了。但让娜女侠却不愿意了。</p>
“你说什么，你去殿后？”她睁大眼睛，瞪了朱文奎一眼，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以为你是谁，就你这个战斗力，能打过他们？现在没人陪你过家家，我们是在拼命。”</p>
“什么工坊，你说那堆火药？”让娜女侠问。</p>
“放心吧，还有我们呢。”旁边，泽里克修士插嘴道：“我也了解火药。王子殿下和杰士卡队长可以安心去对付敌人，那边留给我就好。”</p>
“远方的兄弟。”他转头看向朱文奎：“我一开始觉得，我们和罗马人，和你们，信奉的都不是一种宗教。但我从波西米亚来到这里，进入罗马之后，走走停停，前后竟然十天没有遇到一股在路边立寨抢劫的贼人；周围的村庄也是人烟密集，田亩相连，竟然没有空下来的地方。”</p>
他说着，挥手喊周围的其他人过来。</p>
“东方的君主，兼有神权与王权的职责。但我们这边，这二者都是一塌糊涂啊！”他也不再忍着，直接指责道。</p>
<div class="contentadv"> “法国人把教宗抓走之后，教会秩序的崩坏已经持续一百多年了。后来格里高利冕下想要返回罗马，结果三十多年过去，教廷不但没能从阿维尼翁迁回，反而在罗马和阿维尼翁，搞出两个教廷、两个教宗来，彼此互相开除教籍，还争相聚敛钱财，任用贪官污吏，滥发赎罪券，想要借此获得更大的财富，好压倒对方。”</p>
其他人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让娜女侠也没法这会儿跟他们纠缠，只能暂且无视，对杰士卡队长说道：“你就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了。按王后说的，听我的就行。”</p>
“是的，我听说，那些行为刚正，忠诚有节操，为了尊严不受屈辱，为了礼义秩序不被破坏，敢于舍生忘死的人，如果不幸死去，在塞里斯，人们就会给他们建立一座大门模样的纪念碑，怀念他们。”杰士卡队长比划了一下大门的形状，回答道：“这种战士的品性，在东方叫做‘贞’，小公主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等少爷他们逃出去，我们只希望，给死去的兄弟们也立个这种纪念碑，大家就心满意足了。”</p>
“刚才，卡尔他们留下殿后的时候，我和泽里克修士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给我说，既然干这行，就早有战死的觉悟了。”杰士卡队长告诉她：“神父也给我们说，只要保持正信，为了义举而死，大家都会在天堂相聚的。我们之前，也都觉得，这样就够了。”</p>
“啊？不会吧。”有人不太信。</p>
“我不知道啊。”杰士卡队长两手一摊：“他们给我说了半天，我最后也没听懂……”</p>
“那总得有人来做。我的兄弟们已经战死很多人了，我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总不能只给大家讲大道理，让别人去拼命吧。”泽里克修士摇头说道：“这件事，就应该由我来。”</p>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啊。”让娜女侠有些意外。</p>
“我们其实没什么要求。你们一家给我们提供的知识和经验，还有你们帮忙创造的这个理想国度的图景，就足够当我们的报酬了。”旁边，泽里克修士笑着说：“你放心，虽然吴王给我们说的那些，在你们看来确实很空洞，但是比起我们那里流行的、地上天国这样的理论，还是踏实多了的，也确实更有可行性。而且本来对于宗教理想有一些分歧的人，在这个短期目标下也可以团结起来。我是很看好它的前途的。”</p>
“这不就是礼制么？”杰士卡队长说：“我听那几位先生说，就算在没有国君维护礼制的时候，塞里斯的秩序也依然高于拥有国君的蛮族。现在呢？我们那里，连君主都没有。”</p>
“所以，要我说，我们就应该学学人家，看人家是怎么建立秩序的。”他断言：“现在只有礼教能救欧洲了！”</p>
“但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战了。”杰士卡队长少见地执拗起来，解释道：“我本来就是个寻常老佣兵，满大街都是那种，一辈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就，连仗都没打赢过几次。这要是到最后，连个好名声都没留下，那可就太惨了。”</p>
“哎呀行了，我也会尽量保命的，又不是故意送死。”朱文奎赶紧搪塞了一句：“你跟我妈说，就说我安排工坊的事情就行了。”</p>
“国王陛下虽然没兵没将，但我们其实不担心这个——我们可以自己拉人出来。大家其实都知道，他开出的承诺，都是些空头支票，但他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更现实的方案。他给我们描述过明朝的管理机构和国家组织方式，光这些，就足够吸引我们了。”他指着众人比划道：“我们其实就是冲着这些来的。”</p>
“你要知道，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死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保着你们几个。你要是死了，前面那些人怎么办？你去见天父的路上，要是见到他们，不会感到羞愧么？”</p>
“至于皇帝，就更加不堪了。现在根本没人把神圣罗马帝国的牌匾当回事，诸侯们彼此攻伐，争夺皇位，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去建立有效的秩序。他们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把这个皇帝当做工具而已。这又能算个什么君主啊？”</p>
“我的学识太浅薄，说不出太多道理，不过我希望，我们能找到一个更好的未来。为此，我乐意去拼命。大家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他对让娜女侠和正想来劝的众人说道。</p>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最后，杰士卡队长打断了他们。</p>
“希望大家记住，这就是战争。”他低声说：“好了，不要婆婆妈妈的了，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