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小猫小狗吧。”
另一名叛军接着说。
“小猫小狗,那可是好货。”
“算了,先不管了。将军说了只要女的。”
江屹年紧闭着双眼,他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那几个叛军拖动尸体的声音还久久在他耳边不能散去。
待那群叛军离去,江屹年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疯狂擦试着脸上的血水,又把头埋进胳膊里发出一阵无声的呐喊。
他害怕极了,他想逃,他想立马逃走。
妻儿和母亲大概也是遇害了,自己再留下来怕是会落个相同的下场。
娘子的脸还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答应自己治好老娘的风寒就跟上他一同去长安的。他的状元梦,寒窗苦读十多年,到头来一半身子已入黄土。
或许是懦弱了一辈子,或许是觉得自己一路回来的不易,又或许是对妻儿老娘的担心。
要死也得死在一起。
江屹年潜入了叛军的营地,只往里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也就是这声呕吐,让叛军将领发现了他。
“什么人,给我带上来!”
叛军将领一声怒吼,江屹年两条腿灌铅似的瘫软在地。
“魏大将军,这人应该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的。”一旁的小兵弯着腰解释道。
叛军将领魏将军摆摆手,他好奇的往前跨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小子。
江屹年则比之前更加胆小,他双手捂着脸哆哆嗦嗦的跪在魏将军面前。
“误打误撞?”魏将军轻‘哼’一声,端起酒杯,“看你是个书生,这条路也不是去长安的必经之路。怎么会到这来?尸横遍野也挡不住你吗!”
“不,不。”江屹年缓缓张开了个指缝,偷看着魏将军的样子,“回将军,我家原本就是南州的。”
“那你还回来作甚?”魏将军反倒被他这股怂包样给惹怒了,他一拍桌子高声道,“寻死吗?”
江屹年打了个激灵,就连呼吸都在颤抖:“回……回将军,我是来寻我的妻儿和老娘的。”
“妻儿?老娘?”魏将军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被凉酒下肚,“你那妻子叫什么名?”
“飘云。”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魏将军给身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你想让我发发慈悲把你的妻儿和老娘还给你?”
江屹年疯狂地点着头:“将军只要答应放过妻儿和老娘,定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魏将军脸上挂着笑沉默了一会,接着摆摆手:“犬马之劳倒是不必。你是个书生,一生都需要用手持笔写字,如今我就让你用自己的双臂来与妻儿和老娘做交换,如何啊?哈哈哈”
魏将军说罢解下腰间的横刀扔给了他,身边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声声笑,似刀似剑。
他看着地上的横刀,愣出了神。
“饿不饿啊?”魏将军不怀好意的把手边的一碗肉扔到了他面前,又继续笑着对他说,“吃饱了再上路啊,哈哈哈。”
江屹年哭了,可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抓起眼前碗里的肉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谢谢大将军,谢谢大将军,这肉真好吃。”
“能不好吃嘛!”旁边的小兵也笑的直不起腰来,“这是羊肉!”
一碗肉下肚,江屹年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胡乱摸了几下,眼中含泪再次跟将军确认:“大将军,您可不能食言。”
“绝对不会。”
江屹年拿起面前的那把横刀,眨着眼睛看准了自己的右胳膊。
“啊——”
血肉模糊了自己的眼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跟几具尸体一起躺在一起。
一铲尘土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江屹年挣扎着在坑洞中坐了起来:“大将军,我的妻子飘云呢?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你的飘云啊,你俩昨晚上就已经见面了。”小兵单手撑在铲子上,朝大坑中的江屹年淬了口口水,继续扬着铲子铲土。
黄土很快就漫过头顶了,他的一生过完了。
飘云也醒了。
她坐在床上,仔细回想着梦里的男人,为什么他的妻子跟自己同名。
高高瘦瘦,文弱书生的模样。
闹钟响了,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她好久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了。
飘云挎着菜篮子照常走上集市。
“老板,你这土豆怎么卖?”
飘云抬头,一个捧着书本的熟悉却稚嫩的模样闯入她的眼中,高高瘦瘦的文弱书生,这就是梦中江屹年的少年模样。
飘云笑了,卖菜的少年也笑了。
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罢了,罢了,终究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