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低点,好了好了。”夏天吃着薯片,跷着二郎腿指挥夏熙贴福字。
“买这么多福字年画,自己却不动手,真是。”夏熙从小凳子上下来,抱怨道。
“等下我还要做年夜饭呢。”夏天仰着脖子将剩下的薯片都倒进了嘴里,薯片袋子跟她脑袋差不多大。
夏熙最后给卧室的玻璃上贴了几个福字,然后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胶带和碎纸,还有夏天脚边的零食渣子。
“你这么邋遢,以后嫁得出去吗?抬脚……”
“嫁不出去就跟你过呗。”
“哎呦,想让我白养你一辈子。”
“我这么可爱,二嫂一定会留我在家里的,我还可以帮忙照顾外甥。”
握扫帚的手指不自觉地发紧,目光空空如也,站在这里的仿佛只是一具空壳。
“如果不移植,情况不是很乐观。”主任当时是这样对他说的,“现在开始戒酒戒烟,尽早带直系亲属过来配型,你这么年轻,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出了主任办公室,夏熙坐在一楼大厅冰冷的塑料椅上,来回翻看着看不懂的各项数据……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到逼不得已绝不来医院,来了就判我死刑。”
“直系亲属?他们巴不得我马上死。”
“50多万……”
夏熙将病历扔到一边,耷拉着脑袋,治疗费如两座山一般压得他无法抬头,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做出了抉择。
没有酒怎么睡得着?
况且这一切都是报应,害了自己的亲哥哥,理应给他赔命。
活一天算一天吧。
可乐从瓶口呲呲往外冒,夏天举着它跑向夏熙。
“哥——快——”
冰冷的可乐呲了夏熙一脸,身体的条件反射令他拿起手里的扫帚打掉了可乐瓶。
瓶子在地上打着转,可乐不停地往外冒,喷得地上和墙角都是,像极了旋转烟花。
“真是服了你了,你自己收拾好,我出去买东西,等下回来。”夏熙气得扔了扫帚,拿起玄关处挂着的羽绒服出了门。
夏天探出脑袋问他:“今天三十,还有商店开门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夏熙径直走了进去:“很多商店会营业到下午,你赶紧关上门。”
“哦。”
夏熙打了一辆车,去了市中心的数码商城,虽然是年三十,但是街上的行人并不见少。
这几年赚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和买酒买烟,剩下的基本都存上了,扣除上次给夏天买首饰,还剩不到15万。
原本打算当自己快不行的时候,将身后事都交给三儿,办个简单的葬礼,买块普通的墓地……
若是还能剩点,就留给三儿当辛苦费,若是剩不下,下辈子再来还他这份恩情。
“早知道这样,应该少喝酒的,花钱不说,连命都搭进去了。”夏熙叹着气走进了一家专卖店。
“我们要关门了。”夏熙踏进这家店的时候,她说。
这女的看起来不像是店员,她在吧台里核算,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在显示器上方扫了一眼夏熙。
“那我买贵点儿的就行了呗。”夏熙说。
她以为他只是进来转转,没想到会这么痛快付款。
“还需要别的吗?”她殷勤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皮套。”夏熙说,“给女孩子用的,粉的蓝的紫的……”
“不好意思。”她很怕夏熙现在就反悔要求退款,“皮套只剩黑色的了,除了这些赠品,我额外再送你一个蓝牙耳机怎么样?我店里卖好几百呢。”
夏熙皱起了眉头,黑色太沉闷了。
“这样吧,年后我会进货,颜色艳丽的我多进几样,到货了给您打电话,成本价给您。”
见她这乞求的眼神,夏熙勉强同意了。
商城周边有很多饭店还在营业,透过落地门,夏熙看到一家烧烤店内有几个穿着像农民工的人在喝酒,他推开门走进去,要了20个串串,3两白酒。
自夏天来以后,夏熙再没有碰过酒,烟也戒了,曾以为很难的事,原来做起来并不费力。
怕就怕夏天离开后,烟酒会再次捡起来。
还有不到半个月,夏天就要返校了,夏熙现在就陷入了离别的伤感中。
嘬了一小口酒,辣得他直淌眼泪。
老板见他揉着鼻梁“哭”,便坐到了他对面。
“怎么了?小伙子。”
夏熙抬起头,装作一副“我没事”的样子说:“酒太苦了。”
老板心里明白,苦的不是酒,是他的心。
“我给你换啤的,媳妇,拿点下酒菜来。”
老板娘给他们起开两瓶啤酒,又端来花生米和几样拌菜。
老板亲自给夏熙倒酒。
“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比如说我……”他一口干了杯中酒,“医生当时说我肠癌晚期,没啥希望了,可我不敢死,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夏熙见他虽然是光头,但是体态偏胖,面色红润,并不像个癌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