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是误入了别人家包的场,还莽撞地吃了人家的法宴。
乐无忧低声嘟囔道:“我穿的被人误会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会被人误会。”
“我为何就不能被人误会了?”萧伯染诧异道。
“令弟之前可说你向来穿红黑的衣服,都有红色了,如何还能被误会是来参加法宴的?”乐无忧倒是一副智者模样,认真分析着。
萧伯染语气有些酸,道:“他说的话你记得倒是仔细,真真一字也没落下。”
说完这话后,他便走在比无忧略前一点的位置,一顿,转而又回首悠悠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所见既我所见?”
说罢便没再回头,遥遥走到前面去了。
乐无忧一怔,有些迷茫。
其实,她不知道自海棠事件以后,萧伯染就开始格外注意了。
他知乐无忧的搭配在一众鲜活的仙君们中太过另类,遂为防止她再被别人笑话,或者说她自己闹出笑话,从那以后所用器皿用品均也选用黑白色。颇有一副若是要嘲弄她,那便连带着他这位上仙一起嘲弄的架势。
所谓,你所见,既我所见。
但显然,以乐无忧的这点情商是猜不透这一点,毕竟在她眼中也看不出什么差别。发了会呆,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噢,所以你早就知道。没带钱什么是骗我的!”便急急追下去了。
随着人群走出院子不久,便是一座山脚下。就见山路上两边挂了两排白色的灯笼,虽是白天却也清晰可见其中白色的蜡烛以及摇曳的火光。而顺着那两排灯笼通向悬崖边搭着的一个法台。
乐无忧远远跟在后面,瞧见那法台正中挂着一幅画,画上女子栩栩如生,一身银甲英姿飒爽骑在一匹黝黑高头大马上,单手提枪。在崖间微风中,画卷轻轻左右晃动,那画上的青丝好似真的拂动一般,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好一副肆意潇洒,那不是乐无忧羡慕极的模样。
风停而画定,她这才看清那女子的脸,不正是她阿姊,招摇山第一女上仙乐瑶。
原来所谓的赵家法事的赵,竟是阿姊凡间的姓氏。
就听一披麻男子清了清嗓道:“今日,是我们赵家小妹的头七,赵家人均战死疆场,已再无人为其扛灵摇幡,但我们虞城百姓不能不做这件事。若不是赵小将军凭总过五千士兵,咬着牙硬生生拖了一月有余,拖到大军来援!被屠的便不只是边城一万民众,还有我们虞城等周边诸城十余万人。”
说罢便转身,从桌上取出三支香,点燃后举过头顶高声道:“五千对一万,明知毫无胜算。但赵将军偏要为之,战至最后一人。当真巾帼不让须眉,吾代表大魏百姓,谢谢您!赵将军,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身后百姓一呼百应。皆高声呼喊着,震得山林中树叶唰唰作响。
喊声,哭声交织在一起,激得乐无忧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脑海里浮现出乐瑶浑身浴血,刀剑横颈却仍不退的坚定模样。
她的阿姊啊,她那偏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阿姊,她那走到哪里都受人爱戴的阿姊,她那时常自我委屈的阿姊。
乐无忧就这样,远远地,随着众人拜了几拜。无论是凡间还是仙界,她那毫无血缘的阿姐都值得她这般尊敬。
有人捧着一绸布包裹上前,小心翼翼打开,只见白色的绸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红色的字。
那人郑重跪下,将绸子放入火盆中。
火焰中,雪白一点点变得焦黑,随风飘过,如黑色的雪飘向山涧下。
“那是?”无忧看不出个所以然。
“虞城百姓签的万民书。”
乐无忧震惊。
仙界也是有万民书的这个说法,只不过他们叫万仙帖。听说当年,父君母妃战死,仙界几百仙君皆签了血书祭天,以表悼念之意。
而如今,是她阿姊。
“她可以不做将军的,她可以不做将军的,寻个人嫁了,也可安稳一生。”
“赵家原本就只剩她一个了,她为何还要送死。”
“她若能看见多好!”
“可叹赵家无后,赵家无后了。”
乐无忧闭目,施展仙术,听见了百姓们心中的声音。
那声声悲戚,发自肺腑的疼痛,乐无忧竟能感同身受。
“我们该走了。”
云头上,萧伯染单手捧着那万民书,道:“此世乐瑶当真应是有了很大一番作为,他日飞升神君之时定会顺利圆满。怎么样,这个应该可以让你阿姊开心了吧。”
“阿姊若是看见,定当开心极了。你怎知他们会做法事?”
“你怕是忘了我可是任维护凡间的司战仙君,自是有法子洞察凡间诸事。更何况,之前路过司运仙君那儿看了一眼运簿,便就此留了意。凡间历劫这种事,你没经验,可我是有的。”萧伯染那话说得甚是得意。
乐无忧暗叹,萧伯染还是萧伯染,总能在她煽情的时候给上一盆冷水,完全不给她感动的机会。
萧伯染接着道:“如此,就当是我给未来学生的一份飞升大礼。”
“其实你是想用这个收买人心吧。”
乐无忧嘴上虽说得如此,但心底却涌上来一股暖意。
毕竟这整个仙界对待他们招摇山的态度都非常不明,也只有他们寥寥几人抱团取暖方能消掉那诸多委屈。如今萧伯染却可以忧她之忧,若说心底里的小人儿没有张牙舞爪地兴奋不已,那绝对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