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始终无法回避的,便是与太子的交恶程度,可能远超预期。
查清沈贺贪墨罪行,并押解入京依法惩处。
与沈贺罪名落实,却莫名其妙的自杀了。
二者之间,是有着巨大分别的。
依法惩处,尚有皇命国法为说辞。
太子就算不悦,也要有所收敛,至少在明面上会是这样。
然而沈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济阴,意味却是不同了。
太子有理由认为:人是萧绍瑜下令杀的。
这不啻于公然宣战。
他必然要给予萧绍瑜,猛烈甚至是致命的反击。
否则何以震慑政敌,尤其是蠢蠢欲动的豫章、晋安二王。
不反击,储君的威严又在哪里?
过度的激怒太子,并不符合萧绍瑜的现实利益。
“除了沈贺是很解气,小财发得也很豪横,就是后续的麻烦却也少不了。
还是要低调点啊,暂时不能太激进了。”
兴奋稍退,萧绍瑜默默自我反省着。
朝夕相处,并时常以行事谨慎、谋定后动谏言的李东阳,自然看出了萧绍瑜的心结犹在。
他同样清楚:
尽管范雍事先有所筹谋,却也仅限于一隅。
整体意义上,南康一系并没有做到谋定而后动。
固然,威是立了。
然在事后如何应对太子的反扑上,南康一系毫无疑问地陷入了被动。
毕竟他们的力量尚且弱小,回旋空间极为有限,与太子相距尚远。
“范兄,李某能理解你的心情。
可你不应该低估朝局的险恶啊?”
范雍的长处在于治军,于政治是稍欠火候的。
不同于沙场的直白,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朝廷里的事,并非非黑即白。
有的时候,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也可以是黑的。
李东阳为萧绍瑜,将谨慎行事奉为圭臬而欣慰。
人若持重,便不至犯下大错。
而不犯大错,便不会偏离既定的方向。
身为谋主的他,又怎能不替萧绍瑜想好后招呢?
“殿下,下官拟了一份供状,您看看笔迹、行文如何?”
说着,李东阳从衣袖中取出供状,起身走到萧绍瑜身前,带着笑意递了过去。
待细心品味,萧绍瑜乌眉尽展,愁云尽去。
明眸蕴喜,唇角含笑,心中大定。
“老李,高明啊!”
他随即起身,郑重地朝李东阳躬身行礼。
“本王幸有东阳先生辅佐!”
“殿下莫要如此,下官受不起的,职责所在尔。”
李东阳连忙闪到一旁。
他仍保持着不骄不躁的本色,谦逊君子正逢其人。
对于济阴士族,尤其是刘广升兄弟。
格外漫长的黑夜,终于在黎明的曙光到来时,艰难地熬了过去。
刘广升的辗转反侧,是因沈贺被羁押的缘故。
若是不出意外,萧绍瑜应该是拿住了确凿的罪证。
而最直接的罪证,便是存在祥福钱庄的户部官银。
否则以萧绍瑜近日的表现,他断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甚至连柳世权及州兵,都在调动之列。
一切征兆,都在指向一种情况:
摊牌的时候,到了!
“老夫怕是难以置身事外了!”
管家刘全,迟迟未归。
刘府又被范伯勋率军,围得水泄不通。
与外界隔绝了往来的刘广升,难免往最坏的情况想。
当然,他的担忧之中,并不包含刘全变节这个可能。
数日前,刘全便去了聚贤庄。
此刻的他,多半应该停留在那里筹集粮谷。
就算他提前完成了筹集,并返回了祥福钱庄,又恰好与户部官银一同被俘获。
即使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出现,刘广升仍相信:
以刘全对他的忠诚,就算酷刑加身,也不会供出他的。
在他心里,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墙头草本性的沈贺。
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沈贺出卖他的可能性极高。
届时,太子未免受到牵连,就不得不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