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太久没见到石头大哥,一紧张就给忘了。”
范则很无语,这不是你大哥,是你大舅哥吧。
既然治完了,那就走吧,免得一会儿说人家坏话,又被听见了。
这时大石头旁边的男子,也站起身来。
范则以为他是要出来送一下,还特意拦了一下。
“你身上也有伤,就别出来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又不远,客气啥。”
说完,他还想让林佑给转达一下,却蓦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啊?哦,恩公误会了,在下另有要事,恩公请自去便是,这里拜谢了。”
这男子的官话,虽然还有点生硬,但说得很流畅,明显过了六级水平,连口音都得是二级甲等以上。
话说这里真的是朝鲜吗?
大明官话普及率这么高?
真尴尬。
范则拉着邢远,灰溜溜地要走。
还没出门,身后的小石头与那男子吵了起来。
她们的声音不大,明显在刻意压低音量,但从语气和表情上来看,争执不小。
两个朝鲜人之间,自然不会说大明官话,林佑终于又有用了。
“说吧,她俩吵啥呢?”
范则抱着肩膀,盘腿坐在一旁,邢远干脆枕着胳膊躺下了。
而林佑呢,在那里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上去把两人分开,跟两人分别说了些话。
小石头听了,皱起了眉,偷偷瞟了这边一眼。
那男子却很坦然,径直走了过来。
范则有点迷糊,我就想吃个瓜,怎么还冲我来了?
结果男子来到邢远的面前,跪坐下来。
“恩公,贫僧念直,是安佛寺的僧人……”
范则偷笑,看来这位叫念直的和尚,是把邢远当成带头大哥了,挺好。
不过没想到,念直不光做了介绍,还把自己的老底还给揭了。
原来大石头也是安佛寺的僧人,法名叫念义,是念直的师弟。
本来俩人和尚当得好好的,不想崇祯九年的时候,皇太极二次兴兵攻打朝鲜。
朝鲜这个地方吧,官军历来都是废物。
每次有外敌侵略时,首先举起反抗大旗的,都是各地的义军。
而义军之中,精神最为顽强的,大多是僧兵。
所以鞑子大军进入朝鲜后,安佛寺也聚集了数百僧人,加入了义军阵营,活跃在各处战场。
不过义军虽然勇猛,但人数和战斗力上的差距,是没法靠意志弥补的。
鞑子只用了两个来月,就逼得朝鲜国王李倧投降,正式向满清称臣。
之后李倧在对战事进行赏罚之时,因为义军在战事后半段,没有及时前去勤王,所以义军头目均被处罪。
其实这事就有点耍无赖了。
当时义军经历了无数战斗,几乎都是以少打多,损耗很大。
李倧被鞑子困在江华岛时,义军虽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靠着忠勇之心,多次偷袭鞑子部队。
可实力就摆在那,打不过,进不去,又能怎么办呢?
李倧身为国王,也不是完全想不明白这些事。
但真正把持朝鲜的,是两班贵族。
这些士大夫阶级,身份都是世袭来的,势力错综盘结。
在他们眼里,压根看不起基本都是平民和贱民出身的义军。
另外,也有一些义军,在战事结束后,变为流寇,开始对地方产生滋扰。
所以这些官老爷们,直接一拍大腿,义军等于流寇!
念义和念直,也是从这时开始,跟着一部分义军,四处流窜,躲避官兵的围剿。
就这样过了两年,义军的头目或被抓捕,或是出逃,到现在,念义已经成了义军的领袖之一。
但随着义军的境况越来越差,队伍中也逐渐出现了两种声音。
以念义为首的一众僧兵,不想再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他们打算北上,去鞑子的老窝,打游击战,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负义军的名头。
但其他的义军,更多的是想再苟活下去。
念义也不强求,他带领僧兵团,与其他义军分道扬镳。
即便如此,僧兵们还是将所剩不多的物资和衣物,赠与了离开的义军。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用不到这些物资了,所谓北上,无非慷慨赴死而已。
念义众人,沿着东朝鲜,一路朝着长白山方向进发,途中路过了咸镜道。
念义的家,就在这里。
咸镜道位于朝鲜的东北部,与此时的满清接壤,在后世被分为咸镜北道和咸镜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