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和王允忠对视一眼，然后徐弘基硬着头皮道：“皇上，臣等确实有失察之罪，但臣等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鉴。”</p>
“哦？忠心？”朱翊钧冷笑一声：“若真有忠心，便该在发现问题时立刻上报，而不是等到东窗事发，才来向朕告罪。”</p>
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当然知道，皇上这是在敲打他们。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p>
“皇上，臣等确实有罪，但臣等也确实是被人蒙蔽了。”王允忠连忙道：“臣等虽然负责督办修缮皇宫一事，但具体的事务都是由南京工部营缮司主事王令虞等人负责，臣等一时不察，这才被他们蒙蔽。”</p>
“是吗？”朱翊钧冷笑道：“那为何朕听说，你们还从中分了不少好处？”</p>
此言一出，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不知道高务实之前怎么和皇帝说的，但也知道皇帝这是在逼他们表态。如果他们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就将是严厉的惩处。</p>
“皇上，臣等确实在事后收到了他们一些礼物，但臣等当时都以为这只是寻常感谢……臣等是一时糊涂，谁知道他们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虚报瞒报、以次充好啊。”徐弘基毕竟官场经验不够，被朱翊钧这么一诈，差点什么都说了。</p>
成山伯王允忠作为靖难系勋贵，来南京出任守备勋臣之前一直在北京官场混着，显然更了解朱翊钧的为人，知道徐弘基这番话朱翊钧不会在乎，因此赶紧接口道：“臣等也是日前刚知道这些内情，震怖之下赶紧上疏告罪……皇上，臣等愿意将所有非法所得上缴，只求皇上能够宽恕臣等此次无心之过。”</p>
一听这话，朱翊钧果然没有继续发难，而是瞥了高务实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不过，皇帝做完这个动作，却又继续反道：“宽恕？”</p>
顿了一顿，朱翊钧冷笑道：“你们可知道，因为你们的失职，这皇宫若要重新再修葺一次，需要花费多少银子？”</p>
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已经听出一点很不对劲的苗头了，皇帝这是在逼他们给出一个更满意的答复……搞不好是要让他们承担这南京皇宫复工再修一次的费用。</p>
“皇上，臣等知罪，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王允忠硬着头皮道：“但臣等对皇上的忠心，绝无二心。”</p>
“忠心？”朱翊钧冷笑道：“你们的忠心，朕已经看到了。但朕更想知道，这皇宫工程被你们干成这副模样，不会朕住着住着就塌了吧？”</p>
这就纯属敲诈了，无论这工程中间有多少猫腻，他们也不敢在皇帝要住的地方搞得安全性都不能保证，那是拿自己的脑袋……不对，是拿九族不当回事啊。</p>
朱翊钧是看过高务实的报告的，知道这些人动手脚多的地方都是皇帝不太可能经常去的那些殿院，而且干得颇为聪明，一般都是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保质期”不太行。高务实当时还感慨过一句，说这些人都是“糊弄人的好手”。</p>
朱翊钧自己也马上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其实并不复杂：大家都知道皇帝此次来南京主要是做个政治表态，不可能长久呆在南京。既然如此，南京皇宫只要一年内看着没问题就行了，今后皇帝一走，南京皇宫就算塌了，他们也能找出一万种理由来说明纯属天灾。</p>
徐弘基和王允忠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感觉，皇上这回恐怕真是不在他们身上刮一层皮不肯罢休了。只是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p>
“皇上……”徐弘基硬着头皮，刚要咬牙表示愿意出资，谁料高务实忽然在旁笑了一声。</p>
他这一笑，场中其他三人都朝他望过去。</p>
“元辅何故发笑？”朱翊钧一脸诧异地问道。至于徐弘基和王允忠，他们心中则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高务实是打算捞他们一把，还是要落井下石。</p>
高务实道：“皇上，此次修缮案若要论谁为主犯，臣以为魏国公等人的确算不上，甚至他们都不能算从犯。”</p>
“哦？”朱翊钧皱着眉头，沉吟道：“何以见得？”</p>
高务实道：“臣已经算过了，此番涉案金额虽大，但最终落入魏国公、成山伯等勋贵手中的其实不过四一(四分之一)，大头根本就不在他们这儿。”</p>
“竟有此事？”朱翊钧看来颇为意外，然后开始眯起眼睛打量徐弘基和王允忠二人。意外的是，这二人一开始也是一脸震惊，然后连忙磕头道：“皇上，您也听到了，元辅真是天下第一理财大家，这么快就查明了资金流向。”</p>
朱翊钧沉吟片刻，朝高务实问道：“元辅，你看此事……”</p>
高务实施施然道：“目前虽然掌握了资金大致流向，但具体还有哪些人涉案，据说还没完全查明。臣以为，既然魏国公、成山伯愿意戴罪立功，何不把这名单奉上？这才叫将功折罪不是么？”</p>
不等徐弘基和王允忠答话，朱翊钧立刻一拍御榻，道：“不错，既然你们都说是被蒙蔽，也说愿意配合，那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朕要你们立刻回去，将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字都列出来，一个都不许漏。”</p>
“是，臣等遵旨。”徐弘基和王允忠连忙答应。</p>
“另外，按你们自己所言，朕要你们立刻将所有非法所得都上缴内帑。”朱翊钧继续道：“朕会让东厂去查，如果发现你们有所隐瞒，那朕绝不轻饶。”</p>
“臣等遵旨，臣等岂敢欺瞒圣上。”徐弘基和王允忠再次答应。</p>
“好了，你们退下吧。”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p>
徐弘基和王允忠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等他们离开后，朱翊钧看向高务实，摇头道：“日新，按理说你统兵多年，不该如此心慈手软才对呀！”</p>
高务实微笑道：“勋贵毕竟是国朝支柱，既非谋逆大罪，还是不容轻动。至于罚没……勋贵这边不好动，总有可以动的罪臣。”</p>
朱翊钧哈哈笑了起来，道：“似这般事，竟也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p>
高务实微微挑眉，也笑着反问道：“有何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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