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朝归倭附(圆七)言语交锋(1 / 2)

大明元辅 云无风 2248 字 2022-08-30

称呼有时候挺能说明问题,比如称高务实“日新兄”,一般来说意味着两人不仅平辈论交,而且关系不错……至少表面关系不错。

不过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那就是按照古人的传统,除非是家族血亲,否则称“某兄”并不一定非要对方的年纪大于自己。

其实都不必“古人”,举一个比较近的例子:常凯申大队长写给东北张少帅的信中就常常称对方为“兄”,反而自称为“弟”——众所周知,常凯申比张少帅可是大了足足14岁的。故,古人这个称对方为“兄”而自称为“弟”的做法,主要是出自自谦。

当然,“日新”是号,如果关系更亲密一些,亦或者在更加私人的场合,则可以称呼为“求真兄”,把号换成字。

不过,“务实兄”就不行,因为直呼其名很不礼貌,而既然你都直呼其名了,偏偏又加一个“兄”的敬称,那就太不伦不类了。

这里有一个独特的例外,那就是皇帝称呼高务实理论上是可以在任何场合直接叫“高务实”的,不存在不敬的问题,因为他是皇帝,天下至尊。

当然,皇帝在高务实获得表字以前才这样称呼,之后便一直是叫“求真”。等高务实修了日新楼,给自己取了号,皇帝也就改口叫“日新”了。

这也没问题,就像皇帝往往也会把做过他日讲官之后又做到内阁辅臣的臣子称作“先生”一样,是皇帝自己要展现礼贤下士的表现,而他叫高务实“日新”则是表达二人关系亲密无间。

言归正传,如果不是称呼“日新兄”,而是称呼“日新公”,那就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高务实的地位远远高于对方,对方为了表示尊敬,必须顶格尊称,即这样的“号+公”模式,或者“姓+公”模式——那就是“高公”了。

这里的“公”并没有明确的年龄限制,因为古人尊称某人为“某公”之时,这个“公”可以有好几种可能。

例如对方是你的男性长辈,例如对方乃是士林前辈,例如对方文名显赫武名也可以,例如对方正代表朝廷,又例如对方本就是朝廷高官……等等,都可以尊称其为公。

高务实显然名声显赫,而且也是朝廷高官,所以不管他究竟多大年纪,被称一声“日新公”或者“高公”都是毫无问题的。

第二种,对方的地位并不一定远逊于高务实,但由于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那么出于礼貌,便应该互相称呼对方为“某公”。

高务实和沉一贯的确没什么交情,之前已经提到过,他俩原本有机会产生的交集的时期算起来应该是在翰林院时,但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其实没打过几次照面。

照面都没打过几次,双方又分属不同的学派,平日里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又何谈交集、何谈交情呢?

前次申时行、王锡爵因故下台,心学派一时无人可用,补了赵志皋和沉一贯进内阁,按理说这样他二人和高务实成了阁中同僚,应该是有机会拉进关系,至少面子上够互相之间称呼一句“某兄”了。

很可惜,高务实没多久便率军出征,跑到朝鲜打了大半年仗,今天刚好才回京,这关系自然也就谈不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高务实与沉一贯之间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差不多也就是个点头之交的水平,只够互相称呼一句“日新公”、“蛟门公”,或者“高公”、“沉公”。

既然关系如此疏远,互相之间当然也不能随意乱开玩笑,尤其是开对方家中女卷的玩笑,那更是士林大忌。这一点,沉一贯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应该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问题是沉一贯现在就这样说了,这就很令高务实意外。这是因为此事沉一贯明显不占理,此刻自己无论是一言不发,亦或者当场拂袖而去,甚至当场翻脸呵斥,沉一贯事后在士林之中都要名声受损。

沉一贯在原历史上就以名声奇差闻名,但名声差是因为他小肚鸡肠而又结党营私,再加上为人滑熘而不肯担责,可没有说他蠢笨的。

虽说他现在的名声也不咋地,但至少还没达到原历史上的“高度”,多多少少应该还是要爱惜一下,尤其不应该会因为开阁僚女卷身材的玩笑,而给自己本来就不太好的名声中再添污点。

只一瞬间,高务实就判断沉一贯这句话不是无心之言,也不是不顾后果,其中必有缘故。

能有什么缘故呢?这到底还是一件会折损名声的事啊……

且慢——名声?

高务实忽然灵光一闪,大致上明白了沉一贯的打算:我沉一贯原本名声就不好,再坏一点也没多大事,可你高务实的名声那可是太好了,简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那么,如果能用我名声再坏一点点,换你那白璧无瑕似的名声也染上一些污垢,岂不是非常划算?

可是高务实言扬行举,功德齐奋,如果说现在算是中兴之世,那这中兴的几大表征似乎每一个都和高务实有关,故而想在大义上找他的问题基本属于做梦。

大义无缺,那就只好在私德上想想办法,然而高务实的私德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他仗义疏财,幼时路经卫辉,便有举债赈灾三十万贯之壮举,在河南各地被称为万家生佛,如今河南人提到高拱、高务实伯侄二人都会下意识抬手向新郑方向致意;

他海量而不嗜酒,国宴也好,小聚也罢,凡敬酒皆笑纳,而绝不自饮一杯,更从无失态之举,曾有人以“曲有误,周郎顾”来形容他在酒宴上的风范;

他气量宽宏,伴君二十余年,除明违国法军令者外,他从未滥杀、从未栽赃、从未不教而诛一人。凡有因在朝中攻讧他而获罪于陛下者,皆再三劝谏皇上从轻发落,纵使当时未曾劝住,过后数年他往往还会旧事重提,继续题请皇上予人改过自新之机。

他也不重女色,婚后数年未纳一妾。数年之后方有孟古哲哲入门,却是为了安抚女真,以叶赫镇抚建州;纳甲斐姬,是为大明商界在倭国楔入一钉……仅此一妻二妾,在大明朝的高官中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凤毛麟角了。

如此公义私德还有什么好说?可是,难道就真挑不出毛病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