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龄倒抽一口凉气,下令全部放走,下属劝谏不应抗命,应全部抓捕。金德龄摇头道“李梦鹤已死,还要抓谁?难道要我亲手杀死曾经同为义军的兄弟么?都走吧,不要再被人发现,藏起来生活等待时机。”乡民纷纷道谢。
李梦鹤之死也很快传到了都元帅权栗的耳中,权栗感叹不已,又听下属报巡边使李镒已抓捕金德龄押往王京汉阳,因金德龄听闻李梦鹤死讯后将本已抓住的叛军残党全部释放,因此被议罪。也因此有了两人曾有会合密谋的传闻。
权栗长叹一声,摇头道“金德龄这个蠢货,非要在这种时候发这种善心引来误解,这样一来事情就反而变得更加麻烦了。”
朝鲜王李昖得知后冷笑不已“寡人早知会是如此,估计金德龄与李梦鹤之间曾有书信往来的传闻也是真的,如今李梦鹤已死,金德龄定想设法杀掉寡人。”李昖心中心绪澎湃,愤怒不已。
李梦鹤之乱,本质上是为了打破朝廷对百姓的掠夺、镇压和朝鲜阶级矛盾而发生的叛乱,虽然李梦鹤之乱仅仅十余天后便宣告结束,但因李昖对叛乱的恐惧,凡是参与叛乱者及被怀疑之人都受到了严刑拷问,被李梦鹤牵连的金德龄更是惨遭刑讯,郭再佑也被幽禁质问。
世子光海君听闻此事后,准备面见朝鲜王进言解救金德龄,被侍从内官及刑曹判书柳祖訒劝阻,柳祖訒为北人党要员,对其他党派极为排斥,为今后设想则更在意世子安危。
此时柳祖訒急忙赶来,并来带来一人请世子接见,柳祖訒说道“之前曾说有一位谋士想举荐给邸下,乃是此前曾担任光明参奉的李尔瞻。他现在虽然还是闲职,但毕竟是经科举选拔的优异人才,满腹经纶,深具才智,国难时曾豁出性命保护世宗大王遗像,是位有义气的人士,若世子留在身边,定会助您一臂之力。”
世子光海君观察李尔瞻,发现他面目清秀,眼神淡然,面无表情却自有胸有成竹之感,于是向李尔瞻问道“我且问你,忠臣如今正陷于困境之中,我是否该坐视不理?”
李尔瞻答道“既无力保护却依然发挥奋不顾身的义气,看似勇气,其实不过是自寻死路。请问邸下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么?邸下认为殿下当真认为金德龄是逆贼么?
如同警戒邸下一样,殿下其实是在警戒义兵将领,殿下要义兵的绝对服从。金德龄此番已经注定要被殿下惩处,并以金德龄为诱饵引出所有不服殿下之人,因此邸下万万不可进入殿下的圈套。”光海君深觉有理,便不再管金德龄之事。
朝鲜王李昖看着柳成龙呈交的审查奏疏,冷冷地道“金德龄、郭再佑、崔潭京、高恩裴等人,竟然全都没有罪?逆党全都供认他们与李梦鹤有所往来,难道是谎言么?”
柳成龙答“也并非谎言,李梦鹤为了能迅速召集叛军,便唬骗百姓说正与各地义军首领交涉,借助他们的名号使百姓对其深信不疑,这不过是一种计策。”
李昖反问道“那也就是说,单凭提起义军兵将的名号,超过万人的叛军便能迅速凝聚起来,且准备执行任何指令——即便是要诛杀寡人,他们也丝毫未有犹豫。呵呵,你认为寡人这样解读有什么不妥吗?”
李德馨辩道“殿下息怒,臣以为此事只是处于民心尚颓,叛乱发生的忠清道地区,因为战乱相较其他地区较少,所以正在代替其他地区承担欠缴的租税,由此民心离散,才被李梦鹤加以利用。”
李昖冷冷地道“无论如何,都是为了杀寡人而聚集。可笑啊,寡人为了安定天下费尽心力,结果他们却谋逆作乱,还要寡人再听领相的话么!传令重新审查此事,所有罪行必须得到惩戒!”
李昖说罢便令退下,但见柳成龙毫无表示,便再次喝令。柳成龙强压怒火,问道“殿下就这么害怕义军么,非要杀光他们,殿下的恐惧才会消失么?战乱还未结束,为何要将为国献身的人们视为仇敌?”
李昖责问柳成龙是否将他认作是恐惧义军且心胸狭窄之人,柳成龙公然称是。李昖不再言语,只强令二人退下。
事后,李德馨埋怨柳成龙顶撞王上,柳成龙却说道“你是当真不知么?现在如果不追问清楚,以后凡是为国献身立功的义军或是乡民,别说封赏,性命都会随时难保。如果任由此事发展,势必会闹得天翻地覆。”
柳成龙走后,李昖气愤地对大内官道“寡人怎会害怕义兵?不是因为害怕逆贼会向寡人持刀,而是因为他们与逆贼有关联才必须杀他们,寡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愤怒地李昖踢翻案台,大内官则连连安慰。其实在李昖的心中,他想的却是应该如何瞒过柳成龙的双眼,杀掉金德龄而不惹祸上身。
于是后来叛军的招辞中不仅有各义军首领,又涉及到了兵曹判书李德馨和领议政柳成龙,因此刑曹判书柳祖訒及李尔瞻特去找伊斗寿相商。
伊斗寿疑惑为何要找他商量,李尔瞻拿出丙申供报,希望伊斗寿能给予协助,其道“我们有同一位敌人的立场,那此番便是同志。”柳祖訒也劝伊斗寿能报柳成龙使其担负罪责之仇。
伊斗寿接过供报,心领神会,起身欲相送两人,道“嗯,自该如此,二位来得十分及时,我已心中有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但还请两位千万保密。”二人答应之后欣然离去,而伊斗寿则待两人走后将叛军招供的丙申供报焚毁。
对伊斗寿来说,虽然与柳成龙多次有过节成见,但伊斗寿深知柳成龙是极具才略之人,他们不过有时政见不同而已。
识破柳祖訒和李尔瞻诡计的伊斗寿不允许再兴起大狱,在烧毁招辞之后,立刻深夜入宫求见李昖,为金德龄求情。
李昖听伊斗寿深夜前来,便请入询问何事,伊斗寿则请问是否非杀金德龄不可?李昖极为不耐烦“怎么连你也这样,寡人只是想惩戒有罪之人而已,有何不可?”
伊斗寿道“殿下,臣怎会不体谅圣心不安,若非杀金德龄不可,臣也无异议,但请放过其他人,停止无意义的杀戮。至于被牵连之人,也请殿下不要再对他们心生疑虑。
殿下知道,臣无论生死都是殿下的人,请殿下万万不可扩大李梦鹤之乱的影响,在战乱还未结束之际让国家再次陷入狂风暴雨之中。”李昖听后亦陷入沉思。
李恒福也赶去告知柳成龙,招供中涉及到了柳成龙和李德馨同样令两人吃惊,李德馨叹道“我也不是没有料到会拿我的名字来搬弄是非,但居然连领相也被他们牵连,真是丧心病狂,不可理喻。若是被仇视领相之人听去,恐将成为下一个金德龄。”
但柳成龙并不慌乱,情愿与所有义兵将领一同被大王处死。而说话间伊斗寿正好赶来阻止,他道“领相是希望自己亲自引领惨剧么?领相不必再去见王上殿下了,王上已经决定停止,不会再牵连任何人,只是……无法保住金德龄。”
柳成龙大声斥道“金德龄不保又如何谈得上是停止?杀掉金德龄与杀死其他义军兵将有何区别?金德龄一死,天下人心也将随之瓦解,即便不牵连其他人也无用处。”
柳成龙准备再次求见大王,被伊斗寿一把拉住,道“那领相的意思是若救不了跟叛乱相关的所有人,这些人就都非死不可么?救不了金德龄或是任何一个人,领相和兵判还有其他义兵将领便都要一起赴死么?
领相,你此举是空言忠贞,实则弃国弃家!我实在不忍心再见国家因惨剧而动荡分裂!”
此言令柳成龙心头一震,伊斗寿趁机力请柳成龙顾全大局,明言牺牲金德龄一人而保全朝臣及义兵已是万幸。
李恒福及李德馨也都奉劝柳成龙听从伊斗寿建议,柳成龙长叹一声,却知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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