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
笑话,杨玉环本身有必死之罪吗?可是,当逃到马嵬驿的禁军集体鼓噪,认为不诛杨贵妃不足以平三军之怒,更不足以除三军后顾之忧时,那杨贵妃就是有罪,就是其罪当诛啊!
现在朝廷是什么情况?朝廷的情况就是满朝上下皆认为郑皇贵妃干预国本,意图怂恿皇帝立自己的儿子朱常洵为太子。
朱常洵的圣卷从何而来?朝臣们当然认为是由于皇帝对郑皇贵妃的爱屋及乌,否则怎么会动摇大明两百年来的立嫡立长的祖制呢?
即便现在有了皇嫡子,这国本之争要争也顶多在嫡、长之间争一争,你朱常洵一个皇庶三子有什么资格参与其间?还不是因为你母亲是郑皇贵妃?
所以,皇帝会认为一旦彻查翊坤宫,外廷必然施加压力,即便郑皇贵妃“绝无此意”,也会被含沙射影,甚至移花接木把别人的罪责推给她。而调查结果一旦确定,那就连他这个皇帝都无法挽回了。既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坚持绝不调查。
而高务实那天孜孜不倦地解释和劝说,不管他明面上是如何说的,归根结底,潜台词不过就一句:臣保证调查结果绝对公正,绝对不会冤枉郑皇贵妃,反而还能查出幕后黑手,为郑皇贵妃洗清嫌疑。
当然,这里还有一点隐藏得更深的意思,那就是……郑皇贵妃多多少少还是会担点责任,即“被人蒙蔽利用”。而这一点,就需要皇帝自己去好好权衡了。
皇帝要权衡的至少有两点:其一,高务实的担保可不可信。这一点也分两种可能:一种是高务实这话根本就不可信,那就没有后续了。
第二种可能是高务实的话的确可信,但是有没有可能出现意外呢?所谓意外,也就是高务实的确答应了,也的确秉持公正的立场去查,但因为其他原因之故,高务实没能做到他所保证的事……那还是完蛋。
要权衡的第二点则为,高务实言外之意是需要郑皇贵妃承担“被人蒙蔽利用”的责任,但这个责任到底有多大,会导致什么后果?
郑皇贵妃不是外廷臣子,有些责任是没有明确法度可言的。外廷臣子如果“被人蒙蔽利用”,按照高拱时代定立下来的考课法,应该属于“不职”,也就是不称职。一般来说,处理办法通常是降职调用。
但郑皇贵妃并非外廷臣子,这“降职调用”似乎并不合适。倘若合适的话,妃嫔如何降职调用?把皇贵妃的“皇”字去掉,降为贵妃?
朱翊钧不是天真之人,他早就是一位成熟的帝王了,听得懂高务实的言外之意:皇贵妃该承担的责任就是降级。
该如何降级,或者说降为什么名号,高务实没有明说,但朱翊钧显然是不愿意给郑皇贵妃连降数级的,顶多就是从皇贵妃降为贵妃——甚至就连这一点点委屈,朱翊钧其实都非常不愿意让郑皇贵妃受。
当然,从皇贵妃降为贵妃,这“委屈”或许也不能说只是“一点点”。
在后世的影视剧中,贵妃这个名号可谓是遍地开花。着名如唐朝的杨贵妃、《清平乐》中的张贵妃、《鹤唳华亭》中的赵贵妃等等,这些人物或者确有原型,或者纯属虚构,但基本是都有一个共同的属性,那就是帝王宠妃。
但是,贵妃就贵妃,比如杨玉环那么得宠也不过就是贵妃,这皇贵妃又是什么,从哪冒出来的?
巧了,“皇贵妃”这个称号,还真就是从大明朝冒出来的。
先说“贵妃”吧,“贵妃”这个名号的出现就跟许多和影视剧对它的定位一样,就是因宠妃而生,历史上第一位“贵妃”是南朝宋孝武帝刘骏的宠妃殷氏。
这位殷氏极受刘骏宠爱,也因其爱屋及乌,他数次想要改立殷氏的儿子刘子鸾为太子,可惜因为各方面因素,终未能如愿,殷氏也在满怀期待中离世。
刘骏悲痛万分,追封殷氏为贵妃,还赐“宣”为谥号。请注意,“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谥号,尤其是在其作为女子的谥号之时。
为何?因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太后的谥号就是“宣”,由此也足见刘骏对爱妃宠爱之深。爱妃离世不久后,孝武帝就在悲痛中去世了。
孝武帝去世后,即位的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昏君刘子业。这厮怨恨父亲不爱自己,怨恨父亲宠爱殷贵妃和弟弟刘子鸾。恨到什么程度呢?他竟然想挖掘自己父亲的陵墓,被臣下阻止后竟然又抛粪在父亲陵寝之上,并且挖掘了殷贵妃的陵墓和纪念殷贵妃的寺庙。
不仅如此,他还毫无意外的下令杀死了弟弟刘子鸾。好消息是,他因为治国暴虐,不久被叔叔刘或推翻。
说回“贵妃”,从刘宋开始到明朝前期,除唐代短暂改制以元妃为众妃之首外,中国历朝历代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贵妃都是仅次于皇后的尊荣位分。
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贵妃就是后宫的实际当家人,比如唐睿宗的豆卢贵妃、唐宪宗的郭贵妃、宋高宗的吴贵妃、宋孝宗的谢贵妃等,她们之中不乏继立为后或荣封太后之人。
近千年的时光里,贵妃在皇家中都是不可轻视的角色,直到皇贵妃的出现,她的风头才被压了下去。
可能是由于这个“皇”字在古代真是太有诱惑力了,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加上一个“皇”字,好像都能瞬间变得高大上不少。
“贵妃”似乎也是如此,原本已经足够尊贵了,可还要在前面加一个“皇”字。但事实上,皇贵妃的产生相比贵妃可是要复杂得多。
“……宣宗即位,封贵妃。故事:皇后金宝金册,贵妃以下,有册无宝。妃有宠,宣德元年五月,帝请于太后,制金宝赐焉。贵妃有宝自此始。”——《明史·后妃传》。
按此,皇贵妃的起源要追朔到明朝第一位继后孙氏身上。孙氏是朱瞻基当太孙时所纳的太孙嫔,她与朱瞻基感情非常好,但碍于太孙妃胡氏是祖父朱棣选的,朱瞻基也只能让爱人屈居侧室。
待到朱瞻基登基即位,做了皇帝的他虽然没有直接立侧室孙氏为后,但为她争取了一个特权。按照明朝惯例,皇后册封有册还有宝,册是册封的册书,宝指的是皇后的宝玺;贵妃册封时按例只有册而没有宝,用以区分嫡庶尊卑。
但朱瞻基实在宠爱孙氏,便向母亲张太后请旨,为孙贵妃制作原本只有皇后才能拥有的金宝。由于有了宝玺,便有别于过往千百年所有的贵妃,因此孙贵妃便因此有了“皇贵妃”之名——毕竟若不带“皇”字,则其印绶谈何言“玺”?
但其实那时候的孙氏实际封号仍然是贵妃,“皇贵妃”只是宫廷内外的一种尊称,并未形成完整的制度。
明朝第一位正式拥有“皇贵妃”名号的是景泰帝的唐妃。在景泰七年,景泰帝郑重其事地让朝中两位重臣石亨和胡濙前往册封唐妃为皇贵妃。
这个册封阵容相当豪华,石亨就不必说了,那是英宗、景泰年间首屈一指的实权派人物,胡濙更是从太宗朝[注:当时称朱棣为太宗,嘉靖后改称成祖。]到景泰朝的五朝老臣。
联系在当年二月杭皇后的崩逝就不难发现,景泰帝对唐氏应该是寄予厚望的,倘若景泰帝没那么早生病,唐氏极有可能会正位中宫。
当然,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石亨、曹吉祥等趁景泰帝重病发动南宫之变,拥立朱祁镇复位,朱祁玉被降为郕王,唐氏被降为郕王侍妾,而早先已经被废的汪皇后又成为了郕王妃。
不久后,朱祁玉离奇暴亡,朱祁镇下令唐氏等“无所出”之妃嫔殉葬,故而明朝并不承认唐氏的皇贵妃的身份。
朱祁镇崩逝后,太子朱见深即位。在即位之初,朱见深尊封两宫太后时,称嫡母为皇后,而称生母为皇贵妃。
此处表明,朱见深的生母周氏在天顺年间应该已经是皇贵妃了。即便是不承认唐氏的皇贵妃身份,周氏也应当是明朝第一位皇贵妃。
但这件事奇就奇在周氏在《英宗实录》的记载中却又出现了矛盾:她只被册封为贵妃,但却赐予册宝——刚才说过,既然有“宝”,那就应该册封为皇贵妃才对呀。
想来此处朱见深虽然称呼自己的生母是先帝的皇贵妃,但实情应该与宣宗时的孙氏相同,只是口头上这么称呼,周贵妃实际地位仍是贵妃。
如此,按照史书记载,明朝第一位皇贵妃就是明宪宗的万贵妃。万贵妃是明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宠妃,虽然比朱见深大17岁,但依旧得到了朱见深一生的热爱与倾心,这其中的故事本书前文曾经提过一嘴。
宠归宠,但碍于父亲和母后,朱见深不能册立万氏为皇后,然而对于这样的宠妃,朱见深自然要给她格外的荣耀。
此处需要更正一个经常被人搞错的地方,那就是万贵妃是在成化十二年十月才由贵妃晋封为皇贵妃的,并非朱见深一即位就册封其为皇贵妃的。此外,大明朝廷当时发布了历史上第一份皇贵妃册文。
这份册文完整记录在《明宪宗实录》中,这里就不多摘抄了,只提出其中一句关键:“位亚坤仪,峻陟列妃之首”。
这句话便是明朝给皇贵妃的定位,至此,“皇贵妃”这一后宫“新贵”的地位就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但需要指出,明朝的皇贵妃并无人数的限制,比如在原历史上的万历朝,皇太子朱常洛生母王氏和福王朱常洵生母郑氏,就曾一度并为皇贵妃——这其中有朱翊钧的某种算计,不多解释。
总之自此以后,在帝王后妃之中,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位分便是皇贵妃,而贵妃则又次之。
由于多了一个“皇”字,皇贵妃手中有宝玺,因此在天下人眼中,皇贵妃无疑变成了……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副皇后”。
天下“副”字号的人都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点,那就是当“正”字号的那位一旦出了意外,则“副”字号的那位便自然而然的首先有资格顶上。
这个资格,就是朱翊钧犹豫不决、没有派司礼监太监来和高务实说明皇帝是否对这些奏疏“已有定论”的原因。
换句话说,即便到了现在,皇帝依旧没有拿准主意,而是想先看看高务实作为今日内阁的主笔阁老会如何票拟。
然而高务实以上这些“朕知道”、“已阅”、“知道了”等票拟,实际上也没有“代王言”明说如何办。
不过,这并非高务实不打算明确,他在把其他人的奏疏部贴上这些模棱两可的票拟之后,找到首辅王家屏亲自所上的奏本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张小票,工工整整地用馆阁体写上一行字:
“元辅所见深符朕意,着内阁核议具奏。”——元辅说的这些都和朕的意思一样,你们内阁赶紧开会研究,看看具体怎么查,然后拿个章程来给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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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二合一。昨天发现卫生间下水道进了老鼠,而且还正好在我洗澡的时候它钻了出来,当场吓我一大跳,但还是被我穿着拖鞋踩了它一脚。那老鼠疼得一转头,我当时也是有点慌,生怕它能咬到我脚,于是松开了,它又熘进下水道跑了。
然后我和老婆一合计,她说难怪最近下半夜好几次听到有声音,得整理一下看看。结果就是家物什大挪移,果然发现某个不常用的衣柜后面有老鼠屎和被它偷过去的食物残渣……不仅昨晚,今天还整理了一上午……最后说一句,地漏是个好东西,以后坚决要和高务实一样谨慎,再也不敢忘记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