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黄昏时分。
李一鸣站在自家门外,看起来像是在等人,堂堂大燕户部度支郎,掌着国库之重,什么人的来头能值得李一鸣亲自在府门外等着。
少顷,一辆普通到丝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停靠在府门前,李一鸣便快步走上前去,极其规矩恭谨的站在一旁。
遮布掀开,一个老人弯腰走出。
大燕朝上一任的兵部尚书,关陇李氏的家主。
李传家入京了。
李一鸣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扶着李传家下车,嘴里不忘说着:“父亲慢些。”
“为父还没老到那地步。”李传家呵呵一笑,话虽如此,他也并没有拒绝自己小儿子的孝心,下车之后,便在李一鸣的陪同下进了面前的府邸之中。
门房小厮分列两旁,拜地顿首,口称太爷。
“你这府宅,很气派啊。”
李传家进了李一鸣在京的家,左右观瞧间频频点头。
后者守在侧后,边走边答着话:“儿子当年做鸿胪寺卿的时候,沈相赏的。”
“他倒是大方。”
“这几年沈相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向来大方。”
李传家哈哈一笑,神态间流露出些许的鄙夷。
“沈伯琏惯会在这种小恩小惠上施展手段,而一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就装糊涂,这么多年一点改变都没有。”
李一鸣连连点头,将李传家请进了中堂落座奉茶,开口附和。
“父亲所言甚是,沈相在大是大非前确实优柔寡断许多,不过这也和他的出身有关,沈相是士林推出来的,更是东南党魁,很多事情上势必要向着自己人,这也是几十年来,东南士林各党一直不遗余力支持沈伯琏的原因所在。”
李传家品茗颔首,讥讽道:“东南士林相互媾和,看似坚若磐石实则是在固步自封,各道世家门阀都在追求合则两利,只有东南士林顽固不化,不让任何人插足,生怕外人占了他们的便宜一般。”
“东南毕竟是国税重地,我朝七成赋税取自东南,也就怪不得东南士林抱作一团,闭关锁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
“罢,不提那沈伯琏了,为父这次入京,总是要见他一面的。”
李传家转了话题,关切问道:“青舟离京了吧。”
“七日前刚走。”李一鸣回话,紧跟着反问一句:“父亲这时候让青舟离京,还特意安排辽东这个地方,是为了保护青舟吧。”
“没错。”
李传家点了点头,拧眉言道:“这次为父入京是为了咱们李家和户部尚书姚渊之女联姻的事,那女娃又是秦国公的外孙女,彼时沈伯琏一定会有动作,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家倒向陛下的。
放青舟去辽东,万一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一旦败亡那就是满门抄斩,咱们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连累孩子们,辽东是边地,届时青舟就可以和家里其他的孩子一样,逃出我大燕的国土。”
“其实,陛下未必没有赢的机会。”李一鸣言道:“若是陛下此番赢了,投桃报李,父亲就会让青舟在辽东好生耕耘,十年、二十年以后,咱们家便在辽东也有了根基,彼时关陇、河晋、辽东连成一条线,整个国朝的北疆之重全系于我们李氏一族之身。”
“皇帝要敢卸磨杀驴,顷刻间北疆万里边防糜烂。”
李传家看向李一鸣,片刻之后才开口:“咱们家你这一辈,顶属你最争气,你大哥虽然官职比你高,但那不过是因为为父退了,咱们家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所以为父才把你大哥推上了关陇督军的位置,而把你留在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