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荣下意识地扫视着周围的山林,山林里一片静谧,只有深夜的寒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黑暗里似乎隐藏着一双眼睛,此时正用没有丝毫情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屁的眼睛!
猪头荣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猪头荣不是一个会悲春伤秋的人,战国金箔,他势在必得!
为此,死掉一个山猫也算不了什么。
至于站在这里对着一具尸体发傻,更是完没有必要!
“我们现在怎么做?”夜色中那口大白牙闪动,野狼的声音响起。
“先联系一下老窝那边,看看建设西路地铁站那边到底有没有发现苏云的踪迹。如果没有发现,那就再去问问那个小妞,看看那个苏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猪头荣冷冷地开口。
“或许,她有办法帮我们找到这个小主播呢?”他一边向着石屋方向走去,一边意味深长地开口,而野狼脸上则是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扫了一眼地上山猫的尸体。
“专业?”他冷笑着吐出两个字,转身跟上猪头荣和瘦猴的脚步。
猪头荣和野狼可以钻进相对比较温暖的石头屋里,瘦猴却没有这个待遇,他走到另外一栋已经垮成了地窝子的窝棚里,把猪头荣所说的刚子叫了起来。
刚子瘦削的程度和瘦猴有得一拼,只不过他没有瘦猴高,因此整个身材看起来稍微匀称点,被瘦猴拖出地窝子的他看了眼手表,满脸不快。
“怎么了?”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
深山之上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尤其是猪头荣还像模像样地实行了灯火管制,更是严禁大家发出不必要的声音。而打牌这项唯一可以进行的娱乐活动当然也在禁止之列,除了早早睡觉外,也没别的选择。
而刚子本来就要在下半夜接替瘦猴放哨的,结果现在才十点来钟,就把他叫起来,也是有点离谱。
“老大叫咱们去埋尸呢。”瘦猴郁闷地开口。
“埋谁?那个妞?怎么把她弄死了?”刚子瞬间清醒了过来,诧异地问道。
之前绑架徐佳佳的时候,猪头荣还特地叮嘱不要伤害她,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节外生枝,跟军方结下死仇。
毕竟只要战国金箔一到手,大家立刻就可以收山远走高飞,这票买卖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个时候去伤害一名军方团长之女,那纯粹是傻逼所为。
也因此人绑是绑回来了,但是一干匪徒都对徐佳佳客客气气,没有丝毫出格的举动,就连猪头荣自己也这样。
但是刚子万万没想到,就自己睡一觉的功夫,徐佳佳就被弄死了?
谁他娘的这么冲动?
“不是。”瘦猴摇摇头,“埋山猫。”
“埋谁?”刚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山猫啊,他放哨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脖子咔嚓一声,断了。”瘦猴绘声绘色。
刚子明显有些愣住,回过神后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还他妈有这种鸟事?
山猫不是还在境外跟游击队进修过吗?南边境外那帮土著猴子们爬树那是拿手好戏,山猫据说也学到了精髓,按他自己说,他能在树上连续住一个月,吃喝拉撒睡在树上解决。
怎么会从树上摔下来,把脖子摔断呢?
“你他妈不是在跟老子扯淡吧?”他怀疑地看向瘦猴。
“这事我骗你干嘛?”瘦猴用下巴朝前指了指,“你瞧,他尸体还趴在那里呢。”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营寨唯一的出口处,刚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借助刚刚升起的朦脓月光,他果然看到了一具尸体正摆出一副日蚂蚁的姿势趴在地上,纷纷洒洒的枫叶已经在他身上铺了一层。
刚子下意识地紧走两步,他诧异地打量了一眼山猫的尸体,又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下头顶的树,探究地小声开口:“这树也不高啊?这能摔死人?”
这棵树高度大概有五六米,听起来似乎也不算太矮。但是山猫不可能站在树梢上,而且树下有一层厚厚的落叶,这是天然的缓冲垫。
这样子能摔死人,还是摔死的山猫,也属实是离了个大谱。
“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同情地叹息了一声。
“什么倒霉?你以为这是山猫倒霉吗?”
瘦猴一脸忌讳的模样,神秘地开口:“我跟你说,这叫做撞煞!”
“撞什么狗屁煞?”刚子冷哼,扫了瘦猴一眼。
“干咱们这行的阴气重,这个你知道吧?”瘦猴叹息开口。
刚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阴气这玩意就是传统文化里的,盗墓的经常进入不见天日的阴宅,阴气重也很正常。尽管刚子不信这东西,但是他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枫树岭以前是土匪强盗窝,几十年前被军队给剿了,这个你也知道吧?”瘦猴继续说道。
“然后呢?”刚子依然没有表示赞同或者反对。
“当时枫树岭上的土匪是整个熔城周边最大的一支,再加上其他被军队攻破老巢之后逃到这边来抱大腿的,整个枫树岭的土匪据说是有三千多人,结果一家伙被军队部堵在了山上。”
瘦猴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道:“军队包围之后开始劝降,当时枫树岭的老大王癞子听多了水浒传的戏文,脑子进了水。觉得要学梁山好汉,先跟官军打一场,打出自己的威风来,才好招安。”
刚子差点喷了,他鼓着眼睛看向瘦猴:“有这么蠢的人——然后呢?”
“然后军队就总攻了啊。”
瘦猴怜悯地看着刚子,仿佛刚子正是那个听水浒听傻了的白痴:“王癞子还等着军队来一层层攻他的石头寨,结果军队根本不跟他磨蹭,直接万炮齐发,几乎就把整个枫树岭炸成白地。”
他指了指身后:“咱们现在住的这些破石头屋子,就是被军队的大炮给轰塌的。”
“这跟你说的煞有什么关系?”刚子将信将疑地开口。
“怎么没关系?大炮下还能活人吗?”瘦猴白了刚子一眼,“军队一轮炮下去,三千多土匪死得干干净净,个个都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第二年,枫树岭就有了满山的红叶。在这之前,熔城的枫叶都是不红叶的!”
“所以,老人们都说,”瘦猴意味深长地开口,“此山的红叶,有大煞气!”
刚子微微有些发懵。
瘦猴说的内容听起来很像扯淡,但是仔细一琢磨,偏偏又他娘的似乎很合理。
熔城周边以前有很多土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使是他这个外地人,也听过这点。这是由熔城周边区域独特的地形地貌导致的。
所谓“把断剑门烧栈道,西川别是一乾坤”嘛。
而且枫树岭上,确实有大炮炸过的痕迹。他之前睡的那个地窝子,本来应该也是一栋石屋,只不过被炮弹炸塌了,并且留下了一个大洞。
换而言之,他其实就睡在了一个弹坑里,这点也做不了假。
不过,这两点其实还不算什么证据。真正让他心头发毛的是,他以前也曾在熔城周边活动了很久,还真就没见过其他地方有红叶!
熔城周边并不是没有枫树,相反,枫树还很多。
但是,其他地方的枫树叶片都不会变红!
只有枫树岭,每年到了秋冬季节,满山红叶,鲜红如血!
他惊异地看了瘦猴一眼。
讲道理,瘦猴这种人一看就不学无术。让他扯个蛋,他半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要让他编个故事,而且编得头头是道,严丝合缝,他还真没这本事。
比如熔城周边都不长红叶,只有枫树岭的叶子会红,这种故事就不是他能够圆起来的。
换而言之,瘦猴这件事,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刚子也觉得内心有些发毛。
毕竟三千多人在这里粉身碎骨,死得惨不忍睹,哪怕他经常跟古墓打交道,一样有点顶不住。
这要放到风水上说,完就是所谓的大凶之地!
一朵红叶掉在他肩膀上,他身子条件发射地一弹,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妈的,我说怎么上了这个山起就总感觉心神不宁,睡在地窝子里也觉得凉飕飕的,都不知道冷风到底从哪里冒出来。”
“原来,是这座山有煞气。”他扫了周围一眼。
“你以为呢?老人们都说,这座山上的红叶,会喝人血!”瘦猴一脸你终于开窍了的欣慰。
他此时肚子都要笑炸了。
他胆子小的事早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大家没事就拿这点取笑他,觉得他的胆子比老鼠还要小。
毕竟只有他下墓穴之前还会神叨叨地烧香,请半天神。
瘦猴有时候也真心羡慕其他人的胆子,尤其是刚子的。
但是现在一看,刚子的胆子也并不怎么大嘛!
“行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不要小看这座山,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志得意满地开口,“咱们还是赶紧把山猫给埋了吧。”
他小心地抓住山猫的手臂:“来,一起拖到旁边的坑里去。”
“等等,”刚子此时确实有点炸毛,他觉得自己小肚子都凉飕飕的,“我先尿个尿。”
眼看着刚子急匆匆地跑到一边拉开裤门,瘦猴只觉得自己肚子都已经被笑疼了。
这个故事,当然是瘦猴编的。枫树岭上的确有过土匪,但是从来没有达到几千这样的规模。
毕竟一直到现代之前,枫树岭附近都是穷乡僻壤,几千的土匪吃什么呢?
村民怕是都没有达到过这个数字。
当年枫树岭上的土匪总共都只有一两百人,其中大部分还是老弱妇孺,真正的土匪只有几十人。
军队也确实曾来这里剿匪,当时的匪首也确实脑子进水,但是也没进水到那个程度,只是做做姿态,想求个宽大处理而已。
结果军队随便放了几炮,土匪们立刻就怂了,屁滚尿流地拖家带口下山投降。
至于整个熔城周边都没有红叶,唯独枫树岭上的枫叶会变红,这事熔城周边区域的本地人都知道。
熔城这边的气候根本就长不出红叶!
因为枫叶需要秋天才会变红,而熔城众所周知,没有秋天!
熔城的夏天有近六个月长,过完夏天,就直接冬天了!
而枫树岭这边的枫叶独红,是因为这是从西北那边弄来的树种,跟熔城本土树种不同!
甚至于,这些枫树本就是当年那支剿匪的军队顺手栽的。
当时枫树岭还叫癞子山,山上的植被被历朝历代的土匪们刀耕火种弄得这里秃一块,那里秃一块,因此得名。
军队的长官当时剿匪完毕后,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可能会影响附近乡民们以后的生活。毕竟以后都是讲文明的新社会了,你一自报家门,说自己来自癞子山,属实不合适。
正好军人们在山上种了满山的枫树,长官于是拍板,定名枫树岭。
不过到底是树种问题,还是其他原因导致枫树岭的枫叶独红,瘦猴也吃不准。
因为枫叶岭虽然当年没杀什么土匪,但是后来几十年里都作为了警察枪毙死刑犯的刑场。
这也是附近的人都不愿意进枫树岭的原因。
煞气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
只不过瘦猴毕竟也在山里跑惯了,这点小害怕还是顶得住。
尤其是身边有人作伴的情况下。
他眼珠子突然一转,低声喝问道:“谁?”
刚子的家伙掏到一半,以光的速度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看向瘦猴:“怎么了?”
“没什么。”瘦猴装模作样地盯着某处看了两眼,微微摇摇头:“看错了。”
“你他妈是不是在忽悠老子?”刚子微微有些回过味来。
“哪能呢?”瘦猴一脸严肃,死命憋住笑意。
“你安心尿你的尿,我帮你盯着后背!”他煞有介事地开口。
刚子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他做了一个等下在找你算账的手势,继续背过身去。
水声响起,瘦猴满脸得意地转过头去。
刚子之前就是嘲笑他胆量最多的一个人,此时看到一向胆子大的刚子被自己吓得一惊一乍的,真是万分舒爽。biqugebiz
此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林间一片光怪陆离。瘦猴随手接住一片飘荡落下的枫叶,意犹未尽地开口:“你说……”
刚刚说了两个字,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一双眼睛呆呆地看向五米开外。
那里,有一个身都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瘦猴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他只能借着天上的月光,看到对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一时间,瘦猴有些恍惚。
此时月亮刚刚爬上来,下弦月本来就朦朦胧胧的,照得林间如同鬼域。
而那个人影就静静地矗立在五米开外的一棵树旁,整个人都笼罩在暗影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怪的剪影。
山风吹过,剪影似乎有着随风飘去的感觉。
冷汗瞬间爬上了瘦猴的脊背。
这个影子,到底是人是鬼?
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疑惑。
他的胆子本来就小,再加上枫树岭本来就是大家口中的大煞之地,平日里人迹罕至,只有他们这伙盗墓贼在活动。
而且,此时已经是深夜,更不会有人来。
荒山野岭,大半夜出现个影子,实在很难朝人的方向想。
“说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瘦猴的背后响起,正是刚子的声音。
瘦猴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看了刚子一眼,后者此时依然在愉快地放水,听到他才说了两个字的那句话,正打算回过头来。
“有鬼!”瘦猴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那个黑影方向,同时期盼地看向刚子。
“老子去你妈的!”刚子的头转到一半,立刻以光的速度转了回去,没好气地开口。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回头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