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金、石、珠、玉等财物,和丞相离任时基本一致,盐、醋等各类物设,也只是比丞相离任时稍少了些。”
“咳,咳咳······”
“也不怕诸公笑话:这段时间,我都在忙陛下交代的蝉翼纸,没怎么顾得上熟悉少府。”
“今天才刚得到任命,对于少府的知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如是说着,贾贵还不忘腼腆一笑,又颇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似乎是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很不好意思。
倒是堂内众人,看着贾贵这丝毫看不出表演痕迹的作态,顿时便神色各异的彼此交换起了眼神。
——仅限于此?
您还想怎么着啊?
都还没做少府,就想把内帑里里外外摸个透彻?
别说您是外戚,是相府国库、少府内帑防备的主要重点了,便是外臣,也总得避嫌吧?
这样想着,众人很快便也反应过来:以贾贵为少府,恐怕是刘胜蓄谋已久,很早就在做准备的方案。
再回想起今日朝仪,站出来推举贾贵的,是奉常南皮侯窦彭祖······
“窦氏,这是要和贾氏联盟?”
“嘶······”
“应该不会吧?”
“陛下再怎么年少,也好歹是先帝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
“想来,是贾、窦二族明面上,还是想维持些许体面吧。”
“再加上贾氏,实在是男丁不盛······”
只转眼的功夫,众人的思绪便已是飞出十万八千里,甚至已经从贾贵,延伸到了窦、贾两族太后族亲之间的关系,乃至于太皇太后、太后、当今刘胜三人彼此之间的密切关系之上。
但很快,众人飞散的思绪,便再次被刘舍严肃的声线拉回了眼前。
“内史呢?”
一声轻询,便引得田叔满面愁容的点点头。
“自开春,陛下拒绝和匈奴人和亲,我就同关中地方郡、县主官送去了书信,提醒他们今年有些微妙,非必要便不要征劳于民。”
“如果开战,那关中的民劳,当也是能征上一征的······”
听闻田叔此言,在场众人只各自点下头,就连面上愁容,都肉眼可见的散去了些许。
在这个时代,或者说是整个冷兵器时代,国与国、文明与文明之间的战争,拼的其实都是后勤,而非战力。
或者应该说,只要军队战斗力差的不多,不存在太明显的兵种克制,那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打到最后,其实就是在拼谁的后勤先扛不住。
就好比当年秦赵长平一战,表面上看,是马服子纸上谈兵,葬送了赵国足足一代青壮战力,但实际上,赵国在长平一战失败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后勤实在有些撑不住,实在无法和富拥河套、河西以及汉中、巴蜀的秦国耗下去了。
在马服子为将之前,赵国主将廉颇采取的策略,其实就是耗。
如果不是后勤撑不住,赵国又何须临阵换帅,换下老道的廉颇?
若非后勤撑不住,廉颇又何至于被诟病‘徒废国力’,秦国在邯郸城内散布的谣言,又怎么可能真的把马服子送上赵军主帅的位置?
具体到如今,发生在汉匈双方之间的战争,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论战斗力,无论是单兵还是集群,汉室其实都处于较为明显的优势——匈奴人无论是饮食习惯还是军队训练方式,乃至于整个文明所处的阶段,都远远不如如今的汉室。
但由于兵种克制的关系,汉室在过去这些年来,便只能接受‘打不打都亏,打了大亏,不打小亏’的现状,选择和亲‘小亏’。
到如今,战争的爆发似乎已经无法避免,那长安朝堂的注意力,自然就首先集中在了后勤工作之上。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除了‘粮草’本身,负责运送‘粮草’的民夫,也同样是重中之重。
在如今的《汉律》之上,有这样一条专门针对诸侯藩王的罪名,叫‘征劳过准’。
意思是说:某诸侯藩王在某一段时间内,征发民夫参加义务劳动的人数、时间均超出规定,需要为此承担罪责,并接受惩罚。
诸侯藩王尚且如此,制定这项规则的长安朝堂,自然也就不用多说了。
虽然没有什么指标,规定长安朝堂每年只能征发多少劳丁、劳动多长时间,但这并不是真的‘没有指标’,而是因为长安朝堂,或者说汉天子的指标,是不可言说的。
这种不可言说的指标上一次被突破,便为嬴秦换来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以,即便没有具体‘不超过多少人、多长时间’的指标,长安朝堂也还是最在乎‘不要征劳过度’的行政单位。
而田叔这番回答,算是给在场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今年的指标还有挺多,真打起来,不用担心老百姓怨声载道于朝堂征劳。
“太仆?”
向贾贵询问过少府(物资)的状况,又从田叔口中得到关中的‘征劳指标余额’(运输),刘舍的关注点,自然就移到了战争最主要的因素:战斗力。
更准确的说,是让汉室饱受摧残的兵种克制问题。
但袁盎给出的回答,却让在场每一个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自太宗孝文皇帝,开始于北境设立马苑以来,我汉家时至今日,共设马苑三十六处。”
“其中,太宗孝文皇帝设九处,先孝景皇帝设立二十七处;”
“太宗孝文皇帝设立的九处,又有两处在先帝年间,为匈奴人所摧毁······”
···
“去掉被会掉的两处,太宗皇帝设立的其余七处马苑,如今总共能出栏的战马,大致在每年一百匹。”
“至于先帝所设的二十七处,则因为设立时间不够长,而基本无法产出战马。”
“而如今,算上那七处马苑即将于秋后出栏的战马,太仆记录在册的战马,也绝不足一万之数。”
“不到一万匹战马······”
“唉·······”
“恐怕此战,我汉家,仍旧要以步战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