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建元新政×学术之争√(2 / 2)

“便是有那么几回,先帝、梁孝王和嫖三人,只有一张冬被可以御寒,我都只能默不作声;”

“便是先帝饿了肚子,我都不敢往尚厨去问上一问······”

“——先帝的胃疾,是在三五岁的年纪饿出来的······”

“——梁孝王好奢靡,也是三五岁的年纪穷出来的······”

“便是嫖,也是过惯了那苦日子、过怕了苦日子,如今才像个魔怔了的人一样,毫无顾忌的收敛财货,我这做母亲的,却根本不忍心太过苛责······”

···

“四岁的年纪,我没了父亲,九岁又没了母亲······”

“十七岁的年纪,我被吕太后赐给了当时,还是代王的太宗孝文皇帝;”

“整四十岁,我亲手合上了亡夫的眼,亲自目送那棺黄肠题奏,被葬入霸陵······”

“四十九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送先帝入了阳陵······”

“我的命,难道还不够苦吗?”

被贾太后、刘胜母子扶回榻上,又抚着额角冷静许久,窦太后原本已经勉强平静了下来;

可随着这之后的一番凄苦之语道出口,窦太后又再次激动起来。

只是不同于方才,因怒极而激动起来的情绪——这一次,窦太后无论是面庞还是声调,都带上了无尽的苦楚,和无际的凄凉······

“兄长、幼弟和我相认之后,都没来得及享几天清福,便被朝野内外的公侯大臣盯上。”

“待二者学有所成,都已是年岁不小。”

“——兄长南皮侯,几乎是跟着太宗孝文皇帝而去;”

“幼弟章武侯,也走在了孝景皇帝前面······”

···

“章武侯世子,难堪大任;”

“南皮侯彭祖,中规中矩,也无法支撑其我窦氏的枝叶······”

“我该期盼谁呢?”

“期盼你窦婴?”

“还是期盼我窦氏子孙之中,能再出一个父亲垂钓时落水而死、母亲久病不治,和兄弟走散,最终被送进宫中的窦良人???”

最后这一问,窦太后似是在自问,又似是在问跪地匍匐的侄儿窦婴。

而在听闻这一声极尽哀婉的呢喃之后,窦婴沉沉埋下的头颅,终是微不可见的抬起稍许。

“太皇太后,且听罪臣一言······”

“若臣说完之后,太皇太后仍觉得我窦婴难堪重任,那窦婴此生,便再也不会朝长乐了······”

见窦婴还不赶忙道歉,反仍想要为自己辩解,纵是已经初具城府,刘胜也不由得眉头稍一皱;

思虑片刻,却又顺势推波助澜道:“魏其侯说的是啊······”

“昨日,赵、王二人曾对孙儿说:魏其侯所图甚广,赵、王二人口愚,或许并没能将魏其侯的意图,正确的表达给孙儿听。”

“过去这些年,魏其侯自闭于府门之内,思索多年,想来,也有了些收获。”

“皇祖母不如······”

温声细语的劝说,终还是让窦太后下意识平静了些,只面上泪痕依旧,凄苦的点点头。

“说说吧······”

“说说魏其侯,究竟要做些什么······”

总算等来窦太后松口,只见窦婴赶忙直起上半身;

不顾自己仍归于御榻旁,一副‘戴罪之臣’的架势,本满是愧疚的双眸,也瞬间带上了异样的光彩!

“禀太皇太后。”

“罪臣欲劝陛下所行之新政,主要有四个部分。”

“其一曰:建元!”

“——《春秋公羊传》有云:春秋王正月,大一统!”

“陛下应该革新历法,以正月为一年的开端,并通过设立年号告诉天下人:陛下即位,汉家自此大有不同!”

···

“其二曰:除关!”

“所谓除关,所除的,便是函谷关。”

“——函谷关,是春秋战国之时,嬴秦为了阻挡关东列国的兵峰所立;”

“如今大汉寰宇一统,关东宗亲诸侯谦恭,再于函谷关设立关禁,恐怕已经不合时宜了。”

“反之,若解除函谷关的关禁,这必将可以让天下人知道:如今的汉家,风调雨顺,民生安泰······”

···

“其三曰:招贤。”

“自有汉以来,长安朝堂便苦无能臣、干吏,自太祖高皇帝至今,历代先皇屡屡下令地方郡县,举荐饱学、多识之士,却收效甚微。”

“若陛下借新政之名,再原木立信,必可将天下能人异士,都笼络于长安,为宗庙、社稷所用!”

“而贤士层出,便是母庸置疑的盛世之兆······”

···

“其四······”

“其四曰······”

“曰:彻侯就国······”

最开始,窦婴说起自己的新政,本还带着满满的自信。

目光中的异样光彩,就好似窦婴只要把想法一五一十说出来,就必定能让窦太后惊为天人!

但随着窦婴一句句话道出口,窦太后的面容,却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而随着窦太后阴冷下去的面容,窦婴本还自信满满的面容、铿锵有力的音量,也愈发没了底气······

“传令下去;”

“夺魏其侯宫籍。”

“我,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

极尽澹漠的一声轻语,只惹得殿内众人齐齐一愣,足足三五息,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待刘胜率先从惊诧中缓过神,略带试探的轻唤一声‘皇祖母’,却见原本已经站起身,由贾太后搀扶着,想要往后殿方向走去的窦太后,只突然止住脚步。

缓缓回过神,用那摄人心魄的空洞双眸,最后看了窦婴一眼;

随后,便丢下一句宣告窦婴政治生命终结的审判。

“魏其侯,不可为相。”

“桃侯刘舍,皇帝凑合着多用几年吧。”

“等有了合适的继任者,再换不迟······”

“——皇祖母······”

“我乏了;”

“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