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侍女后纵之时,同时反臂勐挥,她这根绸带长约一丈,好似白虹一般,迅速缠向顾朝辞右脚腕,应变之速,出招之奇,果然不愧为古墓传人。
顾朝辞身子跃起,隔空一掌击出,林侍女身子刚一落地,脚下一点,又是一个纵身,便躲开了这记威重掌力,就听“砰”的一声,杂草丛生的地上,顿时尘土飞扬。
林侍女修行近五十载,从未见过顾朝辞这等威勐掌力,左手在腰间一摸,又是一条白绸带,好像毒蛇吐信一般,倏地里便穿了进来,卷向顾朝辞手腕。
霎时间她双手齐挥,两条白绸带翻卷处,犹如水蛇般蜿蜒而出,一招紧过一招,噼点戳扫,又好似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将古墓武学中的精妙招数,一一施展出来。
顾朝辞的四周,顿时像天罗地网一般,绵密得找不出半点空隙。但那天罗地网之内,是一片动荡不定,难以捉摸的清风,不论林侍女使尽气力,依然奈何不得顾朝辞。
顾朝辞集众之长,非但轻功了得,掌法更是精妙,力道雄浑,但见掌力到处,狂风呼啸,砂石飞扬。
可古墓一派武功,本就以轻灵为主,林侍女内力固然不及,顾朝辞深厚,可她出手快捷绝伦,不与其硬拼,激战中那根绸带,可谓见缝即钻。霎时间,两人已过二十招。
相持中,林侍女一条绸带挥得笔直,上刺顾朝辞双目,并有极为厉害的后招,准备一刺不中,便立刻放软绸带,锁住他的咽喉。
顾朝辞眼见林侍女绸带,电也似地射来,破空声甚是凌厉,离自己尚有三尺,劲风已然袭人,大赞道:“好厉害”!
他右掌迅雷闪电般探出,已扯住白绸上端,未等发力,林侍女另一根绸带,白光闪动,自右方游动而至,真好似活蛇一般,忽然白绸又是一挺,反蹿上来,直扑自己面门,快捷绝伦。
顾朝辞也顾不得,再将对方扯将过来,右手送出,“砰”的一声,明明是两根柔软至极的白绸,撞在一处,竟打出掌力相触之声,可见白绸所蕴劲力之大。
但这两根白绸一撞,也齐齐回卷,林侍女更感到胳膊酸麻,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斯内力,真教的几个老道士远远不及了!”。
眨眼间两人兔起鹘落,疾风闪电般,又过了三十多招。
穆念慈与孙婆婆一直在旁观战,见了二人动手声势,明知自己夫君(小姐),都是天下最厉害的人物,这时也不禁暗暗替二人担心,生怕谁一个失手,对方非死即伤。
百招之后,林侍女又展开了一套,怪异玄奥的身法。如此一来,顾朝辞虽是神勇如旧,可就是打不中对方。
而现在的他,很能体会到,王重阳当年的痛苦了,实在是古墓轻功,当真不是浪得虚名。自己如要胜她,必须得出重手,可对方武功不弱,这一旦真出了重手,打出真火来,有些事就不是那么容易控制了,若将她打伤打死,那……
可不出重手,这样打下去,或许再过百招、几百招,也胜不得对方。
他武功固然尚不及当年王重阳,可林侍女自然也不如当年林朝英。
连自己因为有求于人,选择都如此艰难,那王重阳深爱林朝英,自然比自己还要为难,如何胜的了对方?
他正自动念,就见林侍女倏然间,退出三丈开外,两条白绸,也被她回收到了手中。
顾朝辞虽有不解,但也驻步收势,未再跟着进招。
林侍女那双澄如秋水般的眸子,在顾朝辞身上扫了又扫,冷冷道:“你我二人,谁也胜不得谁,你有武功未用,我也有绝技未出,这你认不认?”
顾朝辞心里虽不认可这个说法,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林大姐说的不错!”
林侍女点了点头道:“但你比我至少小了四十岁,这样说起来,终究是你胜了!我同意你进古墓了!”
原来她与顾朝辞过招,只是想试试,对方有没有可能,真是王重阳传人。
可过了一百多招,发现对方有好多神奇武功,自己都是前所未见。
而且对方身后的包囊中,明显装着兵刃,他也未曾使用,显然对方技不止于此。
自然想着,别说本门至高武学《玉女心经》,自己还未练成。纵是练成了,那也是小姐当年想着,只要能在王重阳身上拍上一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王重阳乃是武学大师,天下无敌,要在他身上轻轻拍上一掌,令他束手认输,当真难乎其难。小姐遂挖空心思、朝思暮研,走的便是一条武学怪径。
故而经中武功,虽然奇妙厉害,但也只求快、求奇、不求狠,在常人打出一招的时间内,自己可以打出三四招,但招上的力量却并不相应而增。
盖轻捷与厚重相对,若得厚重,轻捷便须相应舍离。古墓派武学,就是取轻捷而舍厚重,通常并不伤人。
关于这一节,林侍女自然知晓。便想着自己如要在招式上,胜出对方一招半式,倒有可能,但想真正打败他,绝无可能。
自己打中人家十招,或许不及人家一掌威力大,这如何能比?
而对方又年纪轻轻,在武学上能有如此造诣,固然有他天赋异禀之因,但肯定少不了高人传承,若非王重阳有这等本事,当世也就只有那“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了。
可他要是那四人门下,想也不至于,不顾身份,哄骗与她。不如直接就坡下驴,也好听听王重阳,到底留下了什么遗言给小姐。
再者说进了古墓,这小子若要敢耍什么花样,任他武功再高,也得饮恨墓中。
顾朝辞也没想到,事情竟有如此转折,他还以为这女人,是个轴人呢,不曾想,竟有了意外之喜。顿时一脸笑意,拱手道:“林大姐言重了,你我之间无有胜败!”
可惜他的这番表演浪费了,林侍女那冷如冰山的面颊,仍然像寒铁一般的深沉。
“跟我走吧!”
“林大姐,叨扰了!”
顾朝辞与穆念慈走在最后,自是没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林侍女,嘴角则是微微泛出一丝弧度。
诚然,林侍女也是跟随林朝英,行走过江湖的,她如何不知,似他这般身手,对自己很是尊重,观其言行,便知其人,倒是让她对顾朝辞,多出那么一丝好感。
几人进了古墓后,一片漆黑,顾朝辞只觉转了一个弯又是一个弯,过了片刻,眼前这才忽然一亮,原来到了古墓内部。
在昏暗的烛光下,顾朝辞这才发觉这古墓内,的确是别有洞天,四通八达不说,周遭分支中,又有不少密室,寻常人即便侥幸潜入进来,也会因不熟古墓内部道路,而被困死其中。顾朝辞与穆念慈,紧紧跟在她后面。不敢落后半步。
tsw/ht/63/63538/《最初进化》
林侍女又弯弯曲曲的东绕西回,走了半晌,推开一道沉重的石门,从怀中取出火折打着了火,点燃石桌上的两盏油灯。
只见空空旷旷的一座大厅上,并列放着五具石棺。
顾朝辞凝神细看,见一具石棺棺盖已密密盖着,另外四具的棺盖却只推上一半。
林侍女指着右边第一具石棺道:“小姐便睡在这里,王重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顾朝辞上前几步,在棺前行了几个祭礼。又看向林侍女道:“林大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都是王真人,让我转述之言,并无我自己意思。你切不可因此,而生我气!毕竟我只是一个传话之人哪!”
林侍女微一颔首,孙婆婆抱着小龙女,则是一脸好奇,看着顾朝辞。
顾朝辞定了定神,将心内腹稿回思一遍,觉得并无不妥之处,当即沉声道:“英妹,此时的我,已然到了弥留之际,就要来找你了。也不知现在的你,还爱不爱我、恨不恨我?
唉,不管如何,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纵使恨我,也是我王重阳对你不起。
你秀外慧中,更是一代武学奇才,我王重阳也不妄自菲薄,也非庸人。你我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
可我先前尚因专心起义抗金大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但义师毁败、枯居古墓。
你前来相慰于我,柔情高义,感人实深,其时已无好事不谐之理。但仍落得情天长恨,一个出家为道,一个在石墓中郁郁而终。
可你我之间,既无第三者,引起情海波澜,亦无亲友之间的仇怨纠葛。
此中原由,你我传人均不知其解,我那几位不成器的弟子,还以为他们的恩师,能够挥剑斩情丝,这是身具大毅力大信念的英雄豪杰。
你的门人弟子,肯定时常骂我王重阳是个狼心狗肺、负心薄幸之徒!
唉,但他们都不懂啊!
不过,他们不懂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你我二人,才智旷古绝今,当时亦难以解说自明,惟有归之于“无缘”二字,又遑论他人?
可你如今过世,已近二十年,我真教蒸蒸日上,夺了少林寺数百年的名头,号称“天下武学正宗”,而我自己,也在华山绝顶,比武论剑,一举压服诸位绝顶高手,而得“天下之一”之美名。
我那时就想,倘若英妹今日尚在,岂能让我王重阳专美于前?思之令我虽有遗憾,但也有几分庆幸。
听了这话,你是不是又生出打我之心了?你都没了,我还能生出庆幸之心,岂非真的狼心狗肺,不通情理?
我虽然出家,遍通儒释道三教精义,时常告戒弟子,容让自克、虚怀养晦之道。弟子们都以为,我如此谦抑,乃是一派宗师风范!
但他们哪里知晓,我谦虚,都是因为你。我的心里,从未忘却过你,时常思之,想你想的苦了,我就偷偷进古墓来,避过林丫头与小孙,在你棺前,掩声痛哭一场。
今日,我要死了,道家讲究羽化升仙,可我心里都不曾忘过你,又如何可以成仙?
可我不后悔,想比成仙做祖,我宁愿下辈子还做一个人,仍然可以遇见你!”
说到这顾朝辞顿了顿,轻轻一笑道:“英妹,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口是心非,故意哄你开心。
还跟我撇嘴,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也不要竖起你的眉毛,做出一副发怒的神态。
因为时至今日,我王重阳早已想通一切,你我之间所谓无缘,系“果”而非“因”。
你我二人武功既高,普天之下,皆无抗手,自然自负益甚,可你我谈论武学时,那争竞之心,也随伴而生,始终互不相下。可两人相较,终究是你稍胜一筹。
你是女子,不肯让我,实乃人之常情。
而我王重阳,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时常作祟,始终不甘屈居女子之下。哪怕是你,我深爱的英妹。每当对你情苗渐茁、稍有情意,我便强自抑制。
你后来创出了,克制真武功的《玉女心经》,而我还不甘服输,但十几年来,却不能组成一套包罗内外的奇功将你打败。
直到后来“华山论剑”时,我夺得武学奇书《九阴真经》,为了打赢你,便违背誓言,看了这本奇书,将其要旨刻在墓中,破解了你的《玉女心经》。
呵呵,何其可笑啊,《玉女心经》为你自创,而我王重阳枉负天下第一之名,却要依傍前人遗书,相较之下,仍是逊你一筹。
但我那时只想着,能胜你就好,还大言不惭的,在墓中留下了“玉女心经,欲胜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的可笑言语。
就是想让你的门人弟子知道,我王重阳,不是英妹你,所能胜的了的!
而今我又依据《九阴真经》,创出了一门《九阳真经》,也想要压倒那天纵奇才的黄裳。
但或许是我太过好胜,而今大限已至,无力回天,此时的我才明白,我纵能胜过古今任何高手,终究胜不得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