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挺之慌忙拉住赵明诚的衣角,“小子,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人,他们在耳边吹风。你老实告诉我,拿这笔资财你要去做什么?”
赵明诚想着自己家老爹肯定是动了歪心思,造反的事情,现在还只能是意淫。
“我就想拿点钱,给兄弟们炫耀一下。”
赵挺之听了,自然摇头。“富贵不外露,你怎么把我以前教你的东西都给忘了。”
赵明诚不吭气。好啊,这不是诓我吗?那么多宝贝钱财,要是都成了自己的,想干什么干不成。
赵明诚正想着要不先离开书房……
“我本一寒士,年少时家中没有资财,一贯钱能用一个月,十分勤俭辛苦。后来考中进士第一等,这才渐渐积累家财,随后又娶了你的母亲,逐渐积累家业,方有了今日。你想要钱的心情,我自然明白。”
“熙宁年间兴建学校时,我被选为登、棣二州教授,德州通判。当时先帝即皇位,赏赐士卒们缗钱,郡守贪污不及时付给士卒,士卒们得知此事异常愤怒,拿着白梃冲进府衙。”
“郡守那厮敢做不敢当,自己独自躲避,其他的官吏们也都逃走。只有老夫一个人端坐在大堂上,问明情况,立即拿出府库钱财分发,而惩治带头闹事的人,那些士兵们这才安宁下来。”
“我赵挺之敢当别人所不能当之事。可是天下的才子们,却都痛斥我。苏轼骂我是聚敛钱财、反复无常的小人。再看看苏轼为百姓们做了什么吧,每天自己喝酒吃肉,一树梨花压海棠,他又算什么?纵使文章千古,可是他真的善待了百姓,做了对国家有益的事情吗?”
赵明诚懵了,“爹,你是说,苏轼他曾经还骂过你?”
“是啊,他不仅自己骂我,还在朝堂上当着先帝的面骂我,还写信给他的朋友骂我。”
“可是他不是大文豪吗?”
赵挺之听了大笑,“大文豪?你说文豪我都想笑。司马相如是文豪,文采风流,可是也只是为了锦衣玉食;李白是诗人,可是却一点政事都不懂,挥霍完家财,最后把两个小女儿嫁给买牛郎。”
“杜甫是诗人,可是他的孩子从小到大连顿饱饭都没吃过;如你所言,苏轼是文豪,他是诗写的不错,可是观察他的一生,除了和皇帝闹别扭,和我们闹别扭,他有干过正经事吗?”
赵明诚苦思,好像确实没怎么听说过。
“父亲,您好像看不上苏轼。”
“我自然看不上苏轼,更看不上黄庭坚。在我心目中,古今唯有两个英雄,一是当世王相公,他一生为人清正,力主变法。可惜到后期被奸佞小人所蛊惑,变法到了后期已经失了原味。”
赵挺之说罢,又看着赵明诚,“这后一句话,你听了之后最好忘记。”
“父亲放心。”
“还有一人,那便是高适。”赵挺之捋着胡须,谈起他来那是一脸自豪,“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这是他的名句。只是他诗写的好,只是其一。我最佩服他的一点就是,他不止于写诗。想当初安史之乱后,他从军带兵平叛。这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君子。”
“有些人一昧的执着于官场的是非黑白,说什么清白正直。可是我从来没有见哪个清白正直之士真的让万民因为他而免于疾苦。在我看来,臣子没有忠奸之分。”
“如今有一个人,他为了黎民百姓欺上瞒下,对于君王来说,这就是不忠。但是也有人,唯皇帝的命令是从,对于帝王来说,他就是一等一的忠臣。可是如果君王让他欺压百姓,他就照做,这也算是忠臣吗?”
赵明诚听了这番话愣住了。
“儿子,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只有是非黑白这么简单。史书上有些人看似是恺悌君子,青史留名,那是因为有人把他的劣迹都给抹去了;而史书上有些人恶贯满盈,也只是因为有些人把他们的善行善举给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