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尸骨被清理了出来,竟有数百具之多。
一个长相文秀,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快步随韩如林一起走了过来。他名叫吴知化,暂领骁骑营赞画。
他认真看了韩勇递过来的腰牌,微微蹙眉道:“将军,这具无头的尸骨应该是萨尔浒之战中东路军的主将,大明左都督佥事刘綎的。而背负着他的,应该是他的养子刘招孙。”
韩勇表情愕然,“你确定?”
吴知化沉沉的点了点头,“最近几年有一本书在江南地区流传很广,叫《山中闻见录》,作者不详,据传是一位大明辽东军将。在其中一卷中,他为戚继光、李成梁、徐从治、刘綎、杜松五人都写了传记。其中在刘綎篇中,他写道‘綎挥兵突战力尽,中流矢伤刃创重死。义儿刘招孙负綎尸,挥刀突击,杀数十人亦被杀’。”
在营外叫骂了一日,阿布达里冈的清将终于忍受不住了。
一直以来,他们胜了太多次了,而且很多时候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至于大部分清将都有一种错觉,他们会永远那样胜下去。
当比自己兵力更少的敌军在营外叫骂时,清将即使知道他们是在逼自己出战,恐怕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因为一旦他们露在半点怯战的举动,就会被都手下的将领和士卒所鄙视。他们认为那样的事只有汉人才会做,他们都是大清的勇士,要做的就是一往直前,从不畏惧。前方有敌,破之即可,这是这个时代八旗兵的骄傲。
况且,韩勇不断派出骑兵洗劫周边,烧了他们的房屋,将他们尽数驱赶出来。他们无处可去,很多都拥进阿布达里冈。
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女真老族,由他们向阿布达里冈的清将施压,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太阳升起,驱赶了山谷中的寒气。
清军出营,每一个都持弓拿枪,沿山脊摆开阵势。
旗帜飘扬,号角声起。
几个萨满头戴乌鸦羽编制成的头饰,赤裸着上身。在队阵前方呜呜哈哈,身体上下晃动,跳着舞。
周围清军跪了一地,右手放在胸前,低着头,恭敬异常。
这是女真族最古老的战舞,也只有建州这些女真老族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而伴随着仪式的结束,清军那边发出一阵阵欢呼。
韩勇冷眼看着对面,等他们停下,随着号角声向下冲来。他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刀尖指向左侧的山头,面朝身后士卒大声吼道:“看到摆在那里的那些白骨了吗?他们都曾是活生生的人,和你我一样。他们败了,尸骨就这样被丢弃在荒野间长达三十年之久,连魂魄都归不了乡。你们想像他们一样吗?我不想。我不但不想,我还想将他们的尸骨都带回去,给他们风光大葬,让他们能够安息。这是我们这些后人对为国尽忠勇士们的责任。”
“他们现在就在那里,看着我们,等着我们大胜之后带他们回家。我们也要回家,但要在灭了满虏之后。这里距离后方有三百里远,退,或者逃,都只有死路一条。今日,要么我们击破他们,带着荣誉回家。要么我们部战死在这里,等着后来人来收敛我们的尸骨。现在告诉我,你们怎么选?”
对面清军前部已经奔下山岗,远远就能听到他们的狂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