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死了,就在见过周显后的那天晚上。
那一夜,万元吉早早就将所有的卫士全部驱赶到院门之外,仅留下他一人。他静静的站在院内,怔怔的看向杨嗣昌所住的房屋,脸色黯然。
房内,杨嗣昌的意识早已模糊,双手指甲发青,床上被褥凌乱。双眼、双耳和鼻子都有血丝渗出,他歪倒在床头。口中不断重复的喊着“陛下,陛下……”
过了不知多久,听到房内再无动静。万元吉轻轻推门而入,将杨嗣昌脸上的血液和身上的污渍全部擦洗干净,然后给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忙完这一切,万元吉跪在床头,躬身长叩,久久不起。
等到万元吉再次直起身来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阁部,学生为您送行,您一路走好。”
周显走进院内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那股死一般的安静。杨嗣昌静静的躺在床上,早无半点声息。看杨嗣昌死相难看,周显他心绪激荡,失声喊道:“先生他……是服毒死的?”
万元吉脸色痛苦的点了点头,无限怅然道:“阁部昔日入川之时,便心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念。襄阳、洛阳被破,三王被杀。无论怎么说,阁部这一次是过不去了。他不愿忍受被缇骑绑缚入京那样的耻辱,便让我准备了毒药。一死百了,或许也算是一种解脱。”
周显上前跪下叩了三个头,久久不起。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来望向万元吉道:“万先生,朝廷督师一夕暴亡,此事关系非轻。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万元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督师服毒身亡这件事,知道的人仅限于你我二人。对外,我会宣称阁部是积劳成疾,才不幸病故。忘筌,我需要你帮我,自今日起,你率部守在这个院子内,除非有我的命令,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我会说服李总兵和张副将,在新的督师到达之前,由我暂时接管大军的控制权。目前最重要的是,军中万不能乱。”
周显点了点头,道:“这个好办,我手下还有近两千忠于先生的士卒,足以做到这点。但先生身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在川地,刘进忠、王光恩等人刚刚归降。一旦他们得到这个消息,难免会再掀叛乱。”
万元吉叹声道:“阁部果真没有看错你,对事情的敏锐程度远超常人。只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先生在两日前已经派人通知了秦良玉、马祥麟和曹志耀三将。只要那些贼将敢于反叛,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周显小声自言自语道:“原来先生他早有准备。”
万元吉点了点头道:“督师留下了两份遗信,一份是给陛下的,另一份是给杨山松大公子的。这两封信,都要立即送出去。后续的事情,只能等到陛下有回信之后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