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围的一切都恢复平静,周显却躺在床上睡不着了。脑海里不断闪现周泰那圆鼓鼓的脑袋,那家伙平时就仗着自己那一身肥肉,到处欺负人。一旦学了武,岂不更变本加厉?不行,自己改日还得好好说落他一番,让他知道强者不以势欺人的道理。
周泰今年十四岁,在现代社会或许还被大部分人当成是一小孩。但是在明末这个混乱的年代,他的表现却未免有点太过幼稚。毕竟,就如永历皇帝最后的支柱大将李定国,在十岁之时便已上阵杀敌。只不过当时他跟随的却是势要杀尽天下贪官的张献忠,而所面对的敌人正是他后期拼了性命想要极力维护的大明朝。
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审视了一下自己,似乎也不比周泰强上多少。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非等到仆人催促几遍之后,才想着起来。如果周泰是因为对将来毫无概念,而自己又是因为什么?明明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一切,却丝毫没有一点忧患意识。难道真要等到将来眼看自己的亲人一个个丧命乱世,而自己刀斧加身,才开始后悔。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曾文正公之言振聋发聩,让周显再也没了一丝睡意。他翻身起床,抹黑走到衣柜旁。借着月光从中取出一条黑色长筒裤,一件无领对襟白色马甲和一双皂角靴。
等到穿戴整齐,跨步而出。
夜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加快步伐向前院走去。前院宽阔,在左侧偏僻的一角有一个小型的校场,平时为周宅的护院所用。
明朝初期对武器管制极严,被找到私藏武器者轻者杖责,重则杀头。但愈到后期,管制变的越是疏松。特别是火器兴起之后,对冷兵器基本上就完没了管制。只要不是太多,地方官员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年十一月,本只是肆虐陕西一地的乱民,从豫北的渑池渡口上岸。自此之后,他们开始活跃于豫、楚、川、陕及江淮、江南各地,整个中原再无一片安宁的净土。随着流贼四起,现在就是寻常客商外出,也都是挎刀持箭,以防路上遭遇什么不测,更不用说那些身家万贯的乡绅财主。
虽然城中有县兵,有乡勇,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城中的富户,基本上每家都有十数个或者几十个护院。周家作为舞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家大户,自然也不例外。但有所不同的是,那些富家都是花费重金从外面招募武艺高强者进行护院,而周贞则只是从家中仆人中挑选青壮,聘请名师对他们进行训练。
按照他的说法,外面招募的护院虽然武器高强,但毕竟并非自己人。如若其中有人暗生坏心思,到时候这些本用来保护自家的护院就会变成吞噬自己的饿狼,因而不得不防。自家仆人虽然训练起来困难了点,但临乱之时,却可以保持内部团结,一致对外。就长远而看,显然后者的效果要比前者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