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耀塬抓起房内分机,拨动梦中赵茵茵号码——话筒里一如既往的失望‘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再拨……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只是梦,梦当然会离奇古怪不能用现实逻辑推理…只是梦’挂上电话,莫名失落。握话筒的手还有些麻痹,仿佛面对盛怒场面时心理麻麻木木、身体不痛不痒的麻痹。
好一阵子恢复冷静。
距离倒头就睡不过三十分钟,薄耀塬忽然想到答应的电话,竟然忘了。
桌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2点:20分。‘她应该已经睡了吧…’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唐突打去,忘记倒也罢,既然记得了总是要打的。
‘响两声就挂吧,应该睡了,该不会吵醒她家人吧?’
号码刚一拨通,第一声呼叫还没结束。薄耀塬深感吃惊:“接得也太快了吧。”“什么呀!一直抱电话等着呢当然啦。怎么这么晚?每天都练到这么晚吗?第二天够睡啦?”萧乐嗓音困乏地含糊。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睡梦中自己守候电话的情景心情:“睡吧,明天再说。”“嗯……明天放学陪我去做头发吧?你喜欢女孩子留什么样发型呀?”薄耀塬一时难住,压根儿说不出女人发型名称。
就知道什么直发呀,烫发,短发长发大体分类。不由回忆梦里赵家姐妹发型,又觉那太复杂根本没法描述,头发交错中搭配丝线交织,简直不敢想像得费去多少工夫。
最后竟然想起来姜青的头发,“长头发吧”“什么样的长发呢?”
“有点波浪,嗯,前面那种倾斜多层次的叫什么来着?……应该就是你说的那样,大波浪长发混搭?应该是这种,不过学校留成那样会不会夸张了点?”
“没关系呀,你喜欢就好。那你说染什么颜色比较好?”薄耀塬觉得萧乐真不怕出众,这年代学校里几个染发的,多是校外没读书的混混才会,老师家长那关就过不了,“黑色就好看了,没必要。”
“不行啦,我想染嘛,漂亮点你也有面子些呀,去你学校别人就不会觉得女朋友掉价嘛……你喜欢什么颜色嘛?”“那……蓝色?”
“不行的,本来就有点阴森鬼气,我皮肤又太白,会像女鬼的啦!”
“……好像是,那就棕红色?”“棕红色配皮肤显黄的比较好。”“还有这些讲究啊,完全不懂。……金色可以吧?”
“那就金色。金色配皮肤白的好看”薄耀塬看了眼表,这就聊十几分钟,“睡觉了。明天见面再聊。”“嗯……那我挂了喔。”一听这话薄耀塬就头大。好在这回萧乐没有拖拉地挂断电话,薄耀塬觉得疲惫之极,倒头合眼就睡。朦朦胧胧满眼飘扬黑发。
又回到梦里,已经不是山坡上。
他换了身衣服,皮肤粘连的血迹也都清洗干净,赵素帮他梳理头发。
他们在车里,隐约像是那种极少见到的加长型轿车。车厢里简直像间小型会客室,竟然还有酒柜,“完工啦!帅帅的男朋友检查下工作结果?”她说着,端起镜子。
车里薄耀塬怔怔发呆看着镜子里干净整洁的男孩,很勉强挤出丝笑容:“辛苦你了。”女孩缓缓放下镜子,轻轻捧着男孩脸庞,眸子如覆水雾般迷离,离人心神。
梦里的他注意力被目光吸引,渐渐忘记了杀人余悸,“薄耀塬呀,其实我们根本不该相遇、相识。本来也绝没有可能走到一起,今天你也明白啦,我们虽然都生活在地球,但出生就注定生活在不应该会交集的两个空间。像今天这样的事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有一天甚至给你至亲带来灾难。忘了吧!忘了我吧……唔!”赵素神情骤然剧变,竟然当场呕血,尽管伸手掩嘴,仍止不住从指间缝隙渗出红色。
薄耀塬目光呆滞,神情却变幻不定。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注视薄耀塬,“不可能……”画面忽然变幻。不可思议得变成幼时,薄耀塬经历过的一幕幕。
父母打架、争吵,他拉上薄蓉儿在阳台声嘶力竭哭喊,吸引邻居注意来劝阻……父母又在打架,争吵。他拉着蓉儿躲房间,紧闭房门,蓉儿瑟瑟发抖。内心充满莫名恐惧,也许蓉儿也一样如他般单纯恐慌,如果父母其中一人被打死了怎么办,重伤了怎么办,离婚……一幕幕,又一幕幕,那些往日情景。甚至于那些早觉得已经忘记的感受,此刻都清晰五比蔓延身心,真切如过去的当时。
薄母锁紧了房门不容薄父进去,气怒的薄父也没有进去念头。客厅沙发上对薄耀塬诉说那些谈论许多次的苦。
“男人有时候在外面找女人只是为了缓解工作压力,你妈一点都不能体谅,我又不是说包养女人不管家是不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的事情她非要一次次不停老是重提……你现在还小不太懂得,将来大了就会明白,男人嘛,生理需求难免,至少对家庭负责了,要求男人一辈子这方面清白干净怎么可能!除非是没钱找女人的男人……”这次争吵是在暑假,薄母意外看到薄父传呼机上显示出露骨的话,薄耀塬记得当时很麻木,梦中他也是。也在这时候忍不住:“自己这样就这样,别拿墨水把全世界人都泼黑,然后说这种事情很理所当然,就算每个人都是这样,不对的性质不会改变”。
薄父当时暴怒跳起,斥责道:“你个小娃子懂得什么!好啊,我就看看你长大了是不是一样!到时候看你能不能体会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