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陈霖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陆祁言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坐回到椅子上。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当年被绑架到山村的时候，陆祁言才六岁。

他只记得自己被绑住双手，被扔在一间又黑又臭又小的屋子。

他又冷又饿就晕了过去，后来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拖着自己往山下走。

像也是个小孩子。力气小小的，声音听着也很吃力，程一直在吸鼻子说对不起。

后来等他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干净明亮的单人病房里，这才是他熟悉的环境。

像小公主一样漂亮的宋淼跑过来牵起他的手，告诉他不用再害怕了。

那个笑容就像是阳光一样明媚，让陆祁言觉得，那就是天使该有的样子。

淼淼就是来救赎他的小天使。

他一直以为，淼淼是他的救赎。

陆祁言陷入回忆，手都在颤抖着。

当时那个陈建业被抓到之后，明明说的是，是他良心发现主动把他放到山下的。

正是因为他这么说，当时他才算得上犯罪中止，最后法院只判了他十八年有期徒刑。

也正是因为陈建业这么说，陆祁言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当初那段迷迷糊糊的感觉是他在做梦，根本就没有那么个人。

可是现在陈霖站在他面前告诉他——

不仅有这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陈柔。

是陈柔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摸着黑偷偷把他救走，把他小心翼翼放在山脚下。

而且陈柔救了他之后，回去就被自己的亲叔叔一个耳光当场扇到耳聋。

陈柔因为他，终身变成了右耳失聪的残疾。说不定这些年一直都很自卑，甚至有可能被人嘲笑霸凌过。

她因为他受过这样的苦楚。

可他……可他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因为她长得和死去的淼淼像，他就组织公司去海边团建，然后趁机让人把她带走，跟她的父母说，他们的女儿在海里游泳失踪死了。

整整半年，不间断地让沈烨给她注射洗脑的药物，让沈烨把她整容成了淼淼的样子。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让她再没有半点陈柔的痕迹。

他用谎言编造了一切，把她当成替他挡婚约的工具人，当成供他怀念心上人的替身，当成他打发时间的消遣。

到头来发现，他这样残忍对待的人，才是最初照亮他的那道光。

如果不是陈柔摸着黑把他拖到山下，他又怎么可能会被宋家人发现，他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个小黑屋遭受怎样的折磨，留下怎样的心理阴影。

陆祁言是个从不信宿命论的人。

他生来骄傲，是天之骄子，所以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永远把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疼得像是在滴血。

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切皆为因果]。

他现在有多爱陈柔，就有多后悔曾经他对她做的这一切。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还是那个刚进盛世的实习生，他是盛世的总裁，他们完可以有正常又美好的爱情展开。

而现在……

如果有一天陈柔发现了真相，发现了他对她做的这一切，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