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所有的都是陈旧的落灰的,唯有那只蜡烛是新的,是近几日林生生拿过来的。有几张桌椅也被打扫过了,林生生大方地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林生生招招手,小年轻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他算是个心眼多的,没想到如今输给了个女子。饶是不甘心,却还是过去了,他想知道这女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趁着烛光,白纸黑字字字分明,小年轻识字,读完这张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你,你认真的?”
林生生自报家门“我虽算不上权贵,但在上都城,也是有许多家这样的店面的,正缺你这样有能之人。”
林生生不是圣人,她并非钱七,也没有吃钱七吃的苦,无权指责钱七。方才在巷子里说的那些,只是单纯想让他安心跟过来。
林生生以这间临街铺子做邀请,许他每个月五两银子,做什么生意,他自己决定。做的好,还可以按比例分银钱。
这对钱七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每年租官人的地来种,一年到头自己都不够吃,基本全都喂养官人了。如今林生生每个月许他五两银子,还另算银钱,简直没有更好的事了。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迟疑地看向林生生,然后坐了下去。
“只是,钱掌柜可要清楚,有些事不可做。”
林生生话说的模糊,小年轻可听的一点都不模糊。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林生生给足了他面子,饶是在这样只有他们几人的情况下。
钱七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张口就要说什么。
林生生抬手欲扶起钱七,赵无衣快她一步,将钱七扶了起来,她继续说的隐晦“你日后想要在上都城站稳,有过往不好看的可不行啊。”没有人愿意和梁上君子打交道,钱七明白。
“我会好好赚钱,还给他们的。”
他要让兄长没有后顾之忧,他得把腰杆子挺起来。若说以前,真的是阖家吃不上一口热饭,他才去行窃的,如今,他有了机会,定当好好抓住。
他被搀着坐回原处。
林生生挑眉,将纸推过去“钱掌柜?”
钱七立马掀开一旁的红泥,将自己的手印按在上面,然后笑里带泪地将纸递了过去。
“行吧,那钱掌柜就自己安排,消化消化。我们就……先走了。”
三人差不离同时站起来,赵无衣走在前台,走了半步的林生生回身对钱七说“姑爷。”钱七点点头,心说,这姑娘眼光倒是挺独特。一般有钱的女子,不都找特别好看的俊秀男子做夫君么?
钱七一边往外送,一边就套上近乎了。
“姑爷哪儿高就啊?”
“武司?禁军?还是侍卫?”
这三种都是上都城倍儿有面儿的,钱七在恭维,没想到马屁拍到驴蹄子上。
林生生正想着怎么答话,赵无衣在前面悠悠开口“家里,吃软饭的。”
钱七闭嘴了。
林生生和赵无衣暗自偷笑。
从铺子里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林生生挂记着昨日之事,想带赵无衣去吃些好吃的。回府后,让巧儿张罗好马车,一起坐车去北边的江边去。
晚风习习,凉意里带着柔和,林生生难得心情好了起来。
她一直为生意焦虑,一直想自己生财,苦于不知从何处下手,今日让她遇上一个会生财之人,她的嘴角不自觉都是弯着的。
巧儿看的出林生生心情好,晚风透过帘子,也吹在她的脸上,她也笑意盈盈。
只有赵无衣有些沉默,卸去一身负累的赵无衣比大块头装扮好看太多,赵无衣知道一直有人跟着他们。
他猜出来了,是顾渊。
他现在心里十分不痛快,像是被觊觎了自己的食物。
他想起武馆里那些人的话,心下想着,明日得让他们好好教教他。
车子在江边的小亭子旁停下,此处江亭有五层之高,每一层装扮都不同。有笙歌燕舞热闹非凡的,也有照顾雅士喜静的。他们便选了一处僻静之地。
江风比城里风大,吹在身上凉意重。
江亭最有名的鲈鱼上了桌。入口嫩与嚼劲兼备,林生生让巧儿坐下一起吃。赵无衣难得见的,吃了许多。
猎猎晚风,林生生临栏而坐。她瞧见远处星火点点。独有船明。
世间喧嚣,好似突然被隔绝在外,剩下的只有好友至亲,只有和乐。林生生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右手托着脸,她想,倒是不枉此生了。
若是她能劝父亲放下上都城的一切隐居,就很不错。
远处的点点星火渐渐靠近了,渔夫将新打来的鲈鱼递给江亭的买鱼人。铜钱叮当响,渔夫得了钱又返回江里去。
夜黑风高,也会有风雨飘摇之时,一叶扁舟,说不定何时就会为了几吊铜钱丢了性命。
这世道,无论何时都是这样,有食鲈鱼的,便有打鱼人;有权贵,便有被权贵欺压之人。世道一直存在,也会有许多像钱七那样的苦命人,明明是好心,却走了歪道。
无可奈何,逃不开,避不掉。
她弱弱地叹了一口气。
她尚且救自己不得,谈何救天下苦命之人。
“在想什么?”赵无衣凑了过来,像她一样,靠在栏杆上凭风吹。
林生生翻身靠在栏杆上,语气慵懒“没什么,同是天下苦命人罢了。”
赵无衣难得搭腔,成功把林生生逗乐了。他说“吃软饭不苦命,要不,娘子也试试。”
林生生是真的觉察到了,自打无衣去武馆,整个人鲜活多了。
她正欲调笑回去,便听到一道声音,与初见无衣时出现的声音一致,梅开二度,顾渊又又又来了。
“这么巧,二位也来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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