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常拱卫宣室殿的侍卫、侍从、长水卫、史官皆被屏退,除五人外,方圆百步内,再无他人。
一名眼神清澈的青年官员,正在座下侃侃而谈,殿内其余几人纷纷向青年官员投向认真的目光。
“陛下,先帝在时,内忧外患,诸王割据,法不达郡县,律不治王侯,行武帝推恩之法收效甚缓,时逢大秦咄咄逼人,江山已近倾颓。先帝在百般无奈之下,遂准地方豪强募私兵、屯私田、揽私权,并赐爵位,先帝举国抗击大秦之时,豪强保境、安民、援边、平诸王乱,功不可没,战后封爵赐官,仍领私兵、存私田,权倾一方,先帝在时,于情于理,对此并未多做斥责。”
说到这儿,这名青年官员突然挺直腰板,目露精芒,“而今,帝国江山四十载已过,天下刘姓公候无几,王祸之忧已除。然,世族之患再起,地方大族们渗透军政、侵吞国财、横行乡里、把持地方、联姻互利,更有甚者勾结外邦贩售禁物,以获不义之财,其祸患较诸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近年来,陛下整肃朝堂、革弊改制,意在加强集权,然行多功少、事多利少,朝中大臣多有豪族子弟,闻风蠢蠢欲动,各有算计,依臣愚见,销铄世族一事,还需加快步伐,速战速决!”
奏事者,乃十二卿中少府帐下侍御史谢安也,其人二十出头,秩俸六百石。谢安的父亲谢裒,曾官至太常,现任五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乃曲州老牌八大世族执牛耳者。
谢安在童年时,便神态沉着,思维敏捷,被世人看好。长大后,其人风度条畅,工于行书,精通治世之学,被现帝刘彦诏选为太子侧师,因其能,谢安与刘权生共同被世人并称为‘天下安生’,可谓帝国政坛的后起新星。
而谢安所在的曲州许昌谢家,乃曲州老牌八大世族之一,虽然比不得近年来在曲州呼风唤雨的江氏一族,但也是曾经威霸一方的豪门,方才谢安所言世族,自然也包括他的本家谢氏,但他却直言不讳毫无顾忌,足见其用心之正。
谢氏一族以文载道,家风极好,家族子弟多恭孝良顺,人才代出。谢家作为曲州许昌郡第一大世族,其底蕴与资望更胜凌源刘氏百筹千筹,是汉帝国最顶尖的世族之一。
听完谢安的陈词,刘彦脸上保持着标志性的笑容,对谢安挥了挥手,示意他停言后,将目光投递到另一名青年身上。
那名青年见状,微微坐正,屏气凝神,沉声道,“陛下,五年前,因锋州豪阀百里容当街杀人,锋州疆宁郡郡守常怡决其斩,百里容虽卖国投敌。在大秦帝国戍南将军邓羌接应下,疆宁郡百里氏残忍屠杀常怡满门老少,随后,百里容携家兵两千余、疆宁武备军万人,举族叛逃,所经之处,屠城屠村、掠财掠畜,满郡荒野。经此一事,小半个锋州被洗劫一空,帝国遭受了重大损失。”
说这话的,是大将军府帐下军营都尉桓温。
只见他义愤填膺,胸前起伏不定,愤恨续言,“两年前,时任丞相府仓曹的贡雪,借职权之便,窃国粮五万石以私贩,得大利。丞相府少史刘沧知晓后,欲于朝会之上检举,竟被贡雪提前知晓,并指使家丁趁夜将其纵马拖死街头,后来,家丁顶罪、查无实证,贡雪仅是辞官赔钱了事。凡此种种,无非仰仗贡氏乃嗔州巨族,王廷之下竟敢跋扈如此,何况地方!”
桓温说到最后,已是唾沫横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刘彦面上仍是笑意融融,心中却叹:如今的世族,比十多年前,可是收敛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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