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依旧平静地回答:“是的!今年新受箓的武当弟子,下山历练”。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英姿不凡,气宇轩昂,不错……”华衣老者颔首笑道。
重新变回少年模样的周子休一笑置之,对陈真一道:“你们可以去镇上转转,我们几位老友在这儿叙叙旧”。
陈真一咧嘴一笑,拉起鱼玄机的胳膊,快步离开了望江楼。
楼上四人,要论年纪,白鹤是当之无愧的爷爷了,他在武当怕是已有千年了,从叶光纪开始,到如今的鹖冠子,他已经历经十代武当掌教。现在是半人半仙,半灵半精,超脱天地人间,却又被困武当,也不知是悲是喜。
白衣少年周子休二十岁参悟天道,成为天人,之后两百余年,逍遥人间,云游天地山川,成为不死之人。
至于华衣老者灵音阁主人鲜于无忌和青衫老者江陵野老皆是活了百岁有余的圣人,虽未参透天道,得永生之体,可也算是长寿之人了。
白衣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道:“要不要让子舆兄也上来?”
白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漠的坐在一旁。鲜于无忌和江陵野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白衣少年笑了笑,走到回廊上,朗声道:“子舆兄,上楼喝一杯,如何?”
站在岸边的青衫儒生抬头看了一眼白衣少年,重新望向江面那一叶扁舟,似在犹豫,而后转身往望江楼走来。
不大一会儿,青衫儒生走上望江楼三楼,在楼梯口发现了两位许久不见的旧识,有些犹豫,怔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挪步上来,在两位老者面前躬身作揖,道:“晚辈孟子舆见过两位先生……”
青衫老者庄重地嗯了一声,尽量装成一副长辈该有的样子。华衣老者倒不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笑道:“子舆啊,过来坐……”
白衣少年对儒家这种长幼有序的礼节很是头疼,像他就从不在意这些俗礼,二百余岁的年纪,朋友有百岁老人,也有十几岁的少年,都是兄弟相称,从不以长辈自居。
孟子舆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恭恭敬敬。
白衣少年给他面前的酒杯填满酒水,笑道:“这是你的绕指柔,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孟子舆刚想说些客套话,看到白衣少年的脸,有些犹豫。因为他记得当初两人结交时说的话,都是兄弟,不讲这些俗礼。
现在有野老在场,孟子舆无论如何不敢再放肆了,恭敬地说道:“谢先生……”
白衣少年面露不悦道:“野老,这是老友叙旧,可否放下你长辈的架子,你都能唤我老弟,为啥子舆兄见了你就跟见了亲爹似的,这桌上不分大小,只论感情,放松点……”
青衫老者严肃道:“我和你师承不同,无谓大小长幼,但子舆与我都是孔门弟子,不可坏了规矩,至于你们如何称呼是你们的事,我不便多说,但是儒家弟子的本分不能忘……”
“无忌兄,你来说句公道话……”白衣少年将难题交给了华衣老者。
华衣老者笑道:“野老,这里不是孔教,也非儒家学堂,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让这些小事扫了兴致……”
青衫老者不以为意,依旧绷着脸,正襟危坐,完没把华衣老者的话当回事儿。
华衣老者脸色一变,讥讽道:“这么说,野老是不给老夫这个面子了?”
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了,野老脸色如常道:“如果无忌兄想借花晨姑娘之事让老夫坏了教门规矩,那你不仅是羞辱我,也是辱我儒家,恕我难以从命”。
“野老,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别说是儒家,就是整个孔门,老夫也丝毫不惧,我鲜于家能有今天,可不是靠运气”华衣老者脸上有了怒意。
“你要打架老夫奉陪就是,打不过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若想拿鲜于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让我屈服,你也太小瞧我了”
白衣少年出来打圆场,笑道:“二位,这酒还没喝呢,等喝了这酒,再说你们的事,如何?”
两位老者暂时都压下了火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
酒喝到这个份上,已然索然无味。白鹤对他们之间的事,表现的漠不关心,依旧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时不时转过头看看趴在回廊上呼呼大睡的大黑狗。
白衣少年有些尴尬,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无奈地看着两位斗气的老者。
又有琴声自江面传来,没有了先前的哀怨缠绵,充斥着肃杀之意。
短促而铿锵的琴音,犹如利刃出鞘,果敢沉闷。
众人部走到回廊,往江面看去,小舟上抚琴的换成了红衣女子,年纪小一点的绿衣少女站在红衣女子身后,眉头微皱,大惑不解。
华衣老者冷冷道:“这笔账暂且记下,改日我自会找你……”说完就跃出回廊,飞往小舟。
华衣老者立于船头,朗声道:“子休兄,咱们后会有期……”
小舟顺流而下,消失于江面。丹江又恢复了原先的惊涛骇浪,奔流而下。
青衫老者也不久留,和白衣少年道别后扬长而去。
小镇内又恢复了喧闹,只是,望江楼从此会少了一位主人,不知这酒还能卖多长时间。
青衫儒生怔怔的盯着丹江,眼神复杂。
身后那面被打出一个窟窿的墙壁很是突兀,犹如一个人的心上多了个无法弥补的缺口。
白衣少年也无心再喝酒了,拍了拍青衫儒生的肩膀,轻声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青衫儒生没有回头,看着波涛滚滚的丹江,摇了摇头。
“好吧!多保重……”白衣少年唤醒趴在回廊上睡觉的大黑狗,和白鹤一起转身下了楼。
望江楼上,人来人往,女儿红和绕指柔卖的同样好。只是,望江楼上的杏花村就很一般了,这都半个月了,还没卖出去一坛。
掌柜的看着迟迟不见下去的酒坛,喃喃道:“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这么好的酒反倒没人喝了,偏偏要喝那又酸又苦的劣酒,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