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按道上规矩,前来打个照面,唱个诺,也说是递交战书。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没得其中三味的阿芳妈咪和阿喘妈咪,哪知个中厉害?而初涉黑道的阿桂老板,也没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还只是想着如何尽快把小乞丐打发滚蛋。
很明显,
后果己现。
本是断断续续,纷至沓来的客人,就像流畅的自来水,突然被拧关了水龙头,嘎然而止,一滴也没有了。阿桂老板吩咐伺役,拿来十几个铜板,往小乞丐的讨碗扔去。咣当咣当咣当!
一连七块侗板扔过,
小乞丐们停停,
各自捡起讨碗中的铜板,看看,瞅瞅,再习惯性吹一口揣进贴身衣兜,又继续摇碗若无其事的哼叫着:“老爷夫人,修福修寿”又是七块铜板扔进,咣当咣当咣当!
然后,
是同样的动作重复。
阿桂老板皱起了眉心,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思忖着又瞟向阿芳妈咪。阿芳妈咪明白她的意思,转身就走。可阿桂老板又叫住了她。
显然,
如果阿芳妈咪通知了主子,
强盗金绣率帮众一出手,就演变成了黑道二帮的仇杀火拼。而仇杀火拼一开头,就很难和平收局。惊动官府,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唯一办法,
就请黄捕头出面。
然而,阿桂又顾忌到,以黄捕头的个性习惯,自己连这种稍像样儿一点的事情也摆不平,担心由此引起他的反感。阿桂心里透亮,此时的黄,虽然对自己摊牌言明要娶,却也是一时心血来潮,还处在观察犹豫和思忖之际。
如果这时让他暗地看不起,
很可能就此一摔衣袖,扬长而去。
说心里话,阿桂可不愿意他摔袖而去。这世道,要找个好人不难,好人太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战战兢兢,吃苦受累,听天由命,最后夫妻俩生一大堆孩子,吵吵闹闹,憋憋闷闷,穷困潦倒一辈子就此完蛋。
小必扬子(骂人的粗话),
瘟呀(对人对事不满),谁愿意谁去。
要找个坏人也容易,你不见小苏洲上海滩,五毒俱全的准坏人,遍地皆是。可坏人中的坏人却太少。坏人中的坏人犹如好人中的好人,都是人之龙凤,人之精英。社会就是他们的大舞台,任其纵横驰骋,倾情演艺,或入地狱,或进天堂。
即然我有幸认识了这个坏人中的坏人,又何不把他紧抓在手,按我的旨意演艺一番?思忖之余,阿桂吩咐:伺役守住大门,作好客人的接待。
门外的小乞丐,
不用驱赶也不用招惹。
看看这天气中午有些灼热,让厨房烧些绿豆汤多放红糖,端出往小乞丐的讨碗一人一瓢,喝完再舀,直动对方再也喝不下为止……阿喘妈咪留在店内照看,关在黑屋的风仙姑娘不得放擅自,出阿芳妈咪马上跟着自己出去云云。
吩咐完毕,
主仆出门。
看看阿桂老板带着自己走的方向不对,阿芳妈咪提醒:“老板,租界巡捕房在那方向。”阿桂摇头:“家丑不可外扬,再说,事事都要黄捕头出面也不好。”
阿芳妈咪站下,
十分吃惊。
“我们不找黄捕头,找谁?”复想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找金绣帮主哇?好!走,我带路。”阿桂依然摇头:“这点小事儿,不用麻烦金帮主了。”
可说罢,
阿桂突然发现自己麻烦了。
想着找丐帮老大,可老大是那么好找的?当然,如果宝英妹在场,迎刃而解。问题是结拜妹妹几天没回店,据经验,一定是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
阿芳妈咪虽然看出阿桂老板的心思,却毫无办法。
就她这种层面的小喽罗,更是望尘莫及。思忖中,阿桂慢吞吞向前而行,一面在心里想着办法。阿芳妈咪则很不高兴的跟在后面。
前面讲过,
妈咪的收入是与姑娘们的接客,加上在单间自己的接客钟点费挂勾的。
作为老板,你老愿意逛荡多久就多久,于自无损。而我,这样的免费逛荡却逛荡不起……阿桂老板忽然停下,然后兴冲冲走向街头的一个乞丐,阿芳妈咪也只得尾随上去。
话说,
阿桂边思忖边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这地形似乎很熟?
阿桂站下,脑子骨碌碌的转动着,突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那日,自己和宝妹来到上海滩第一次站下的地方吗?这样一想,再四下认真打量打量,阿桂心里有了点底。
她朝前面不远的街头走去,
一个断腿烂脚、短裤赤膊的乞丐在地上滚动向前。
头前一只破盘,滚一步推前一尺,粗糙的肌肤呈显紫红色,边滚边乞求怜悯施舍。看到一个贵妇人朝自己走来,并且一面走,一面掏腰包,乞丐停住,拈起肮脏的讨碗对来人扬扬,嘶哑的叫道:“老爷夫人,修福修寿”
第10章敢作敢为
阿桂蹲下,
一扬手,咣当咣当咣当!一串铜板砸进了缺口的讨碗。
即便在生意好得很时,乞丐能讨的也只是一些小文钱。这些每日讨得的小文钱,晚上收工时得统一交到小丐头(有点类似现代企业组织中的小组长)手里。
否则,
自己那断腿烂脚就得继续发炎溃烂。
每次出来前必须服下少量预防感染的红砒,老大也不发给,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看到乞丐露出了真正感激的笑容,阿桂不失时机的轻声道:“我要见老大,有急事儿。”
乞丐一楞,
眼前这贵妇即无暗号,也不像是本帮丐女,却出手大方,口气很硬。
乞丐警惕的朝左边路口瞟瞟,摇摇头,重新嘶声叫道:“老爷夫人,修福修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