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帐房,
宝英仍在呼呼大睡。
阿桂找出一根大黄鱼准备好,坐在太师椅上开始吃饭,一面想着那个捕头。因为,她在昨晚上的供词记录上,看到那捕头的亲手签名“黄金荣”,这让她大吃一惊。
自己一直就在想,
黄金黄金,有了黄金才能荣耀昌隆,泽惠子孙。
有了黄金,才能出人头地,有钱有势。如果有人把这三个旺字儿占齐了,一定大富大贵。可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占齐这三旺字儿的?再想那黄金荣人到中年,虽然粗野鲁莽,举手投足之中都有一种霸气,让人回味。
更可喜的是,
这汉子居然是法租界巡捕房捕头。
在昨晚之前,阿桂对什么租界巡捕房捕头,并没有任何概念,从昨晚的公干中,模糊认识到好像就与官府的巡捕差不多,不过也就是跑腿抓人捉强盗的。至于租界巡捕房的巡捕和官府的巡捕有什么区别,就不明白了……
“啊哟,饿死我啦。”
阿桂扭扭头,宝英正坐起来。
一只手扇子般扑打着自己嘴巴,一只手五指如勾,熟稔地梳理着自己散乱的黑发。“快吃吧,你看,我让厨房特地给你做的。”当当!阿桂敲敲桌上的大瓷碗:“你最喜欢的苏洲枫镇大面,趁热吃吧。”
枫镇大面吊汤的时候,
除了常见的肉骨、鳝骨外,还加入了酒糟和螺丝。
浇头是一块焖肉,但也和普通的焖肉不同,它是白色的,做法复杂,且焖制时不能放酱油,纯粹靠盐调味。于是,焖肉肥美,入口即化;面汤鲜滑,酒香醇厚,是苏洲名小吃之一。
飞快下床洗漱后,
宝英蹦到结拜姐姐身边,一屁股坐下抓起了筷子,美美的吃起来。
还边吃边撒娇:“阿桂姐,我不是苏洲人哦,我可是地道的上海人。要不是看到你是我姐,我才不吃什么大面小面的。”
阿桂侧头看看,笑到,
“还不吃?汤都快给你喝完了。哎宝妹,”
宝英端起大碗喝汤,把自个儿的脸孔全给遮住了,瓮声瓮声的:“说,听着呢。”“我就奇怪,昨晚那捕头,为什么我们让他带走小童养,他不愿意,反而要带走阿芳妈咪?”
“嗯,嗯,这样呀?”
呼噜——噜!
依然瓮声瓮声的:“不忙,让我喝完最后一口。”呼——噜!咚!放下大碗,反手抹抹自己嘴巴,宝英吊着阿桂胃口:“知道吗,那是专业,说穿了,怕吓着我姐呀。”
阿桂淡淡一笑。
“说吧,别卖关子了。”
宝英这才往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的打个饱隔:“在阿芳屋里时,刚开始她多嘴紧?结果,我亮亮什么,她吓得全说了?”“小扁瓶,我知道了,是不是也装着药粉啊?”
宝英笑笑。
“不是药粉,是蛇毒,就是阿芳悄悄滴到小童养耳朵里的蛇毒。”
阿桂的确聪明,稍一思忖,马上就明白过来:“明白了,是那黄捕头看出小童养中了蛇毒,不得活了,所以不愿意带回巡捕房。”
宝英夸张的大张着双手,
一下抱住对结拜姐姐的肩头夸道。
“正是这样。阿桂姐你想,作为租界巡捕的捕头,三教九流,凡民市井,勾栏瓦肆,什么没见过?”“租界是做什么的?”阿桂趁机问到:“租界的巡捕和官府的巡捕有什么不同?”
宝英扬扬眉梢
极力简明扼要。
“租界是官府的爹,租界巡捕是官府巡捕的娘,懂了吧?”阿桂认真点点头。姐妹俩乐完,阿桂告诉宝英:“我让阿喘妈咪请那个黄捕头来,把阿芳妈咪带走,人证物证都在,她脱不了手的。”“小童养怎么办?”“让伺役卷床席子扔了,”
阿桂一脸淡然。
“哪家花馆每年不扔几床席子,我看没事儿的。”
这也正是宝英所想,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可她有些犹豫不决。因为阿芳和小童养都是乞丐的人,这样做,丐帮借此闹腾起来就麻烦了。
关于丐帮,
宝妹在和结拜姐姐聊天时,陆续讲了一些。
可有些关键太血腥的,怕吓着阿桂姐没讲。现在,不得不讲了,一具中毒死亡的尸体,放在店里这么久,本来就不吉祥。如果再放被客人发现,相互一传,就可能影响生意,所以,必须要马上处理掉才行。
阿桂不笨,
看出了宝英的心思。
“你是不是有些担心,由此卷入和丐帮的争斗?因为我知道,她俩都是丐帮的人。”宝英点点头,有点吞吞吐吐的:“阿桂姐聪明,不说你也能猜到。毕竟我们是开店做生意,如果给丐帮缠上身,”
还没说话,
阿桂哈哈一笑。
“刚才你不是告诉我,租界是官府的爹,租界巡捕是官府巡捕的娘?”“对呀,是这样呀,”宝英以为阿桂姐在拿自己开心,有些不快道:“昨晚那上海知府在路上,如果遇到了洋人,必定恭恭敬敬的站下,然后再打道回府的。”
阿桂大笑,
拉拉宝英。
“多心了?没事儿,我是说一会儿捕头来了,把阿芳妈交给他,不就一了百了?人证物证都有,捕头捆走她罪有应得,名正言顺,与我们毫无干系了。”
宝英眼睛一亮,
不禁拍起手来。
“哇呀,还是阿桂姐会办事儿呀,我就怎么也想不到这一点。”的确,在现在的上海滩,洋人最大,连朝廷对洋人也低声下气,丐帮,老头子,这次一定让你偷鸡不成反蚀二把米,有气自个儿憋闷着,有本事就找洋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