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宅。
赵家老爷有两房夫人,如今的赵家少爷名赵霖,乃是赵家独子,为二房夫人所出。
但赵家老爷英年早逝,二房夫人伤心过度,忧郁成疾,也随之而去。
因此赵霖乃是赵家大房夫人一手抚养长大。
赵霖今年二十四岁,四年前被大夫人安排与友商之女成婚,算是一桩政治联姻。
大宅后院。
病情有所好转的大夫人身穿丝绸睡衣,年过四旬,身材依旧保持得不错。
三千青丝披散,手臂依靠在软榻方桌上,脸色有些苍白,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美丽。
她将赵霖叫来训斥一番后,又苦口婆心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的身体需要长时间修养,这赵家生意终究要交到你的手上。
可你才当家几天,底下人就已经怨声载道。
霖儿,你这样如何叫我放心将赵家交给你?”
大夫人到底当家多年,赵家上下皆有她的耳目。
只不过之前身体不好,每日没多少清醒时间,因此将赵家大权暂时交给赵霖。
今天她的精神头不错,就想知道赵霖主持赵家工作的效果如何。
可谁曾想就听到赵霖掌权之后。
第一件事不是接手自家生意,接待各店掌柜管事,而是去报复一个赵家长工。
她心中既气愤又无奈。
这些年她一个女人家操持赵家生意,到底是对这个孩子疏于管教了。
赵霖却不以为意道:“娘亲,不过是一个长工罢了。
多少人想要进我赵家做事,他们今天敢走,明天我就能把人再招回来。
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你用得着大晚上叫我过来教训一顿吗?
你若是不想把赵家交给我,那我不当这个家就是了。
反正你的病快好了,有我没我一个样。”
当然,话是这么说,真要他再交权就不一定了。
闻言,大夫人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霖儿,那杨林两代都在我赵家做事,性格更是出名的憨厚老实,你的把戏难道别人会看不出来?
赵家生意全赖染布坊作为依托,里面的每一个工人都是我赵家财富。
现在你是可以随便招来工人替代他们,但新工人有这些老工人的技术和经验吗?
一旦染布坊的布匹出了问题,砸了赵家几十年的口碑,那是我们如今承受不起的代价。
这些问题你都考虑过了吗?”
赵霖不答话,只是低着头,一副木头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大夫人沉默片刻,说道:
“当年你醉酒将柳红玷污,心虚害怕逃回了书院。那柳红丢了清白,醒来就想要上吊自杀,多亏有人看到救了下来。
娘为了你善后,就让杨林娶了她,这事才平息了下去。”
赵霖却抬起头道:“不,我是要娶她的!”
“那你为何要逃?”
“我,我只是没想好。”
大夫人差点气笑了:“所以你是怪娘自作主张,就把气撒到那杨林头上了。”
赵霖冷哼一声道:“不错,那杨林算什么东西,我的女人他也敢碰,娘,这事你拦不住我。
听说他还和红儿有了一个孽种,我迟早连那个孽种一起弄死。”
大夫人从赵霖的话中听出了恨意,那绝不是对一个长工该有的恨意。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
“你不是在报复杨林,是想要报复娘吧?”
“娘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心中如此怨恨,以致于牵连无辜?”
“告诉我,赵霖!”
赵霖面色一沉,说道:“娘,你就好好养病吧,赵家在我手上,只会越来越好的。”
大夫人眼露悲哀之色:“是娘错了,娘只想着让你爹交给我的家业不至于败落下去,却少了对你的管教,竟让你养了一副这等歹毒的心肠。”
“待我死后,我有何面目再去见老爷?”
“赵霖,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待在家中禁足,等到什么时候你知错了再放你出来。”
大夫人强撑精神,对外喊道:
“来人,来人啊!”
门口两个家丁走了进来。
“大夫人,有何吩咐?”
“把少爷带下去关起来,让少夫人过来一趟。”
可家丁没有动作,只是抬头看了眼赵霖。
赵霖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两个家丁闻声退下。
“等一下。”
家丁停住脚步。
“大夫人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受不得风寒,今后若有人求见,一律拦着不见。”
“是。”
家丁终于退下。
“娘,你说我掌权之后不去接见店铺掌柜和管事,那是因为我正在接见家中下人,襄外必先安内。”
赵霖微微一笑,说道:
“现在他们只知道赵家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赵霖!”
大夫人神情顿时难看起来,大声呵斥道:
“赵霖,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是你娘,你想要囚禁你的娘吗?!”
赵霖也不装了,或者说他装了太多年,再也憋不住了。
“娘?我的亲娘早就死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大夫人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赵霖冷哼道:“我说什么?我说我的亲娘早就死了,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如果你有自己的亲儿子,我恐怕也早就死了。”
大夫人惨笑一声:“原来你这般恨我,可我实在不知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
我未有生育,自小将你视若己出,凡是你想要的,我无不满足。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赵霖却根本不领情,反而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那些本来就是我的,我是赵家唯一的儿子,整个赵家都是我的,你不过只是拿出其中的一点来给我,就想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从小到大,我在你耳中听到的永远是呵斥和责骂,如果我是你亲儿子,你还会这样做吗?
我对下人态度不好,你就要说我没有主家气度。
我每月多用了一点银钱,你就要呵斥我挥霍无度。
我与同窗去了一趟暖春阁,你也要呵斥骂贪恋花色。
我在你眼中,永远是个没用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提线木偶,你想要我怎么做就要怎么做。
我当初为何要喝醉酒你还记得吗?
就因为我在书院与同窗打架,被先生罚回家中反省,可你不问缘由,对我劈头盖脸的责骂,说我朽木不可雕,说我不学无术,说我不求上进!
可我为何要打架,因为那家伙说你一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污蔑你为了做生意不惜和人睡觉,将你说成了青楼里的婊子,给钱就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