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淑姝的这个习惯是小时候她爸爸带着她一起养成的。
去爬一次长城,乔淑姝可以听爸爸讲一个文明兴衰史出来,仅仅凭照片中跟他们一起站位摆造型同了框的几个人。
现在,她的能力也不止于此,她可以看到更多,分析的更多,就能做到当场结论的更精简,结论精简了,记忆的负担就越小。
就好比,乔淑姝和一个人认识,那这个人的形象只会以繁琐的文字描述存在于乔淑姝的记忆里,以后所有的共同经历都是文字形式的记录,只保留少数图片作为关键存档的内容。
结果,每次见面,乔淑姝都需要花一秒多钟来确认这个熟人是谁,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更新一下这个人的形象特征记录。
事实上,乔淑姝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只有她的经常接触的亲人才享有文字记忆以外的待遇。
每次见到人先微微紧一紧眉头,这的确是乔淑姝在别人眼中的一个小特征。
甚至会有人指出这是她记忆力不好的一种身体问题,但是她认为自己不需要去解决这个麻烦。
……
这是一段愉快的时间,乔淑姝在自己的记忆里又重新游玩了一天。
关掉文件,所有的内容瞬时间都被排出脑海,只余下愉悦感和微显疲倦的身体。
检查门窗、洗澡、洗衣服,今天去的地方人太多了。
上床睡觉,乔淑姝的入睡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夜里,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的旅者该游荡的时间,至少乔淑姝是这么认为的。
……
……
乔淑姝如常的返回了s市,回到了学校里。
她听说了自己已经换了寝室,葛磊帮的忙。
现在葛磊又有了一个新女朋友,所以乔淑姝不方便请他吃饭表达感谢,就发了个红包给葛磊。
看到红包的一瞬间,葛磊就知道乔淑姝回来了。
葛磊:“赶紧在你的室友那边做一下工作,每次看到我都跟见到贼一样。”
乔淑姝:“你又干了什么事?”
葛磊一看,乔淑姝这是还没到寝室,没听说过自己的传说,赶忙发消息给她打个预防针。
葛磊:“我给你收拾房间的时候被她们当贼了,你要负责搞定这个事情。”
乔淑姝:“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自己没澄清?”
葛磊:“我又不认识她们,犯得上吗?”
乔淑姝:“我不认识你,跟我没关系。”
葛磊:“你再说一遍,我就把你的铺盖丢回校门口去。”
乔淑姝:“请便。”
葛磊:“你看我下次还帮你拿东西?拿个屁。”
乔淑姝:“屁你也得好好拿着,双手递给我。”
葛磊点开红包,20块钱,有点垂泪感,真是造孽啊。
……
乔淑姝,从小学开始,她的外号就叫叔叔。
每天和一群小脑袋瓜子挤在幼儿园门口,等着被领走的时候,乔淑姝都会被小朋友轮流问好。
“叔叔再见!”
旁观过这一幕的其他不认识的小朋友,也开始这么跟她打招呼。
很快,乔淑姝成了全幼儿园小朋友的叔叔。
她曾经跟爸爸哭诉过。
可爸爸告诉她:
“你是淑字辈,你的姐姐妹妹都叫这个。
第二个姝字是太爷爷给你取的。
最关键的,爸爸觉得很好听啊。”
爸爸说这个话的时候,的确在笑。
笑得很开心的那种笑。
直到小学4年级,乔淑姝才开始享受这个名字的福利。
“敢叫我叔叔,我就敢叫你爸爸大哥哥。”
这句话乔淑姝从没对谁说过,她只会直接做。
很快,只有外号留下来了,叫的人却不再有调笑的意思。
口气敢不对一次,就要担心好久,不能让乔淑姝看到自己爸爸妈妈来接自己。
有个隔壁班的小伙子不信邪,他家住班主任家隔壁,每天搭顺风车回家。
结果,家长会的时候,乔淑姝想尽办法还是叫了他妈妈一声嫂子。
结果,他妈妈回家就告诉了他爸爸。
结果,他爸爸就赏了他3下板子,在屁股上。
还有一个他最不喜欢的结果,他爸爸第二天开始连续一个星期都亲自送他,就为了见见这个乔淑姝。
乔淑姝还真的就见面就叫:
“大哥,嫂子真漂亮。
就是这个侄子有点傻。”
这个倒霉蛋就是葛磊。
……
随着乔淑姝的长大,葛磊总是收获着这样那样的福利。
初中3年中,他分别被乔淑姝同班的、自己班的、其他年级的、校外的各种恶霸个人、结伴堵过路口。
有来确认他跟乔淑姝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娃娃亲的;
也有来确认乔淑姝爱好,打听讨好方式的;
干脆就有人来跟他结死党接近乔淑姝的;
自然就会有威胁他离乔淑姝远一点的。
威胁、利诱、挨揍都有。
不论葛磊怎么平谣言、怎么宣布,不过几天,他爸爸或者妈妈来了学校门口都会做点什么,让他的话不攻自破。
大部分升级事件都是这个情况下导致的。
还有一部分是乔淑姝导致的。
初三的时候,乔淑姝为了拒绝一个从高中回来探望她的学长,顺手拉了从校门口经过的葛磊。
结果,就是葛磊一战成名,他把来找他谈心的学长直接送去了牙科。
这个消息还是路过的一个好心人传出来的。
“葛磊把那个人打得满嘴是血。”
连乔淑姝都来问了一句:
“你动手打人了?”
葛磊很不耐烦的回答了:
“他摔倒了,牙磕掉了。”
他懒得理这个臭女人。
……
高中一年级入学时,乔淑姝看到和自己分到一个班级里的葛磊,他也看到了她。
整整5年啊,他当了整整5年的隔壁班那个谁谁谁。
现在分到一个班里。
这份滋味,只有葛磊自己明白。
乔淑姝可能也隐约有所了解。
谁知道呢?
结果,整个高中的日子也都脱离不开乔淑姝的阴影。
如果说,懵懂的少男少女都会用激烈的情感驱动行为表达欣赏、爱慕。
那此时此刻,葛磊心目中的这份欣赏已经变质,并且失去了进化为爱慕的机会。
过去可能有一段时间有过这种机会,碰巧乔淑姝和父母搭上了关系,那就注定会被逆反心理给连累。
总之,阴影,就是乔淑姝在葛磊人生史书上的标签。
……
乔淑姝顺利的拿到大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葛磊的妈妈就得到了消息。
看着自己手上的大录取通知书,葛磊觉得怎么就有点孽缘的感觉。
不过还好,已经大二了,葛磊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因为乔淑姝发生过什么故事。
现在,他参加着话剧社,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每天回到寝室的时候,都会遭到全部兄弟的奚落。
就在葛磊完全忘记了自己生活中还有过一个乔淑姝的时候,乔淑姝来了。
就站在公寓门口。
他下课的时候。
“葛磊,你有空吗?”
今天的乔淑姝有点不一样,葛磊愣了一下,仍是点了点头。
……
当时的葛磊并不知道这个有空到底是多大的一个空。
此刻,葛磊赤膊上身,趴在一张冰冷的床板上,正在任由戴口罩的乔淑姝在他后背涂抹酒精、刮汗毛。
“等一下周老师会来帮你贴上一块传感器,然后你在跑步机上散散步,看看视频,我再来给你做二十分钟的问答。
就好了。”
“就好了?
哪里好了?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怎么感觉是做人体实验的?”
一串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了进来,葛磊知道这正是乔淑姝所说的那位周老师,这个高跟鞋的声音他刚走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没错。
小伙子,等下我就会把40公分长的针头插进你的后背。
把你积累了十几年的脂肪蛋白质都一股脑抽出来。”
一个带着塑胶手套的巴掌拍在了葛磊的侧腰上,
“啪~”
的一声脆响。
葛磊吓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乔淑姝有些看不下去了:
“周老师,别吓唬他了。次次都这样,我们招募人才这么辛苦。”
“淑姝,这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了。魅力全开,吸引多一些求偶期的小男生易如反掌。”
葛磊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我有女朋友的。”
“啪~!”
又是一巴掌,又是那只塑胶手套的手。
“看看,有女朋友的都逃不掉。”
“我要生气了,周老师。你不能总调戏志愿者。招募工作你又不帮忙,我们是很辛苦的。”
周老师明显没有回答乔淑姝的兴致。
很快,葛磊的一整块后背都被一大块凉飕飕的东西覆盖住,很快吸收了体温变得温热,这种感觉是硅胶?他不能确认。
之后的事情就如乔淑姝提前声明的那样,走了一会跑步机、又问了很多很多问题,问题之间并没有什么葛磊能直接听出来的逻辑性。
……
就这样,整整一个暑假,乔淑姝都在周老师身边为来访的人做测试和记录。
有同样年轻的学生,还有一些看起来是上班族,还有一些更加年长一些。
这些人都不是乔淑姝能在校园内招募来的,周梓涵说是通过不同学校的朋友联络了一些人。
周梓涵:“这样,淑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拉人头了。”
不过这样人来人往的,乔淑姝的确轻松了很多。
直到报道的前两天周老师才给乔淑姝放了假。
周梓涵:“淑姝,去吧。你也该休息几天了,劳逸结合,暑假不能一天都不休息吧?如果你不去,那我这两天刚好看到个包,可我手里的钱不太够……”
乔淑姝这才现买了机票,直奔西南佛国。
不要以为周老师是在开玩笑,她之前的确是借走过乔淑姝的工钱,然后自己跑去海边潇洒了一周末。
如果不是她朋友圈晒了照片,乔淑姝就老老实实的自己完成整个周末的加班了。
当然最终整个周末的加班仍旧是没有逃掉,但是乔淑姝却获得了一些补偿。
……
……
乔淑姝回了寝室,两个室友都不在,应该是上午有课。
乔淑姝干脆就上床躺了一会,昨晚坐了夜车,虽说是卧铺,仍然是被左右抛了整晚,肌肉酸疼。
她给周梓涵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然后沉沉地睡去。
她竟然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的身体变得好重好重,一直向地面掉去。
然后她发现,原来学校的地下还有地下室,她沉重的身体一直不断的往下陷落。
压跨了一层又一层的地面去到下一层。
……
乔淑姝再次醒过来,是寝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吵醒了她。
乔淑姝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抬头跟进房间的人打招呼,而是先拿出手机翻看一下消息。
周梓涵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又不回。”不回消息这件事,周梓涵是惯犯了,乔淑姝再习惯也仍旧是次次都很不高兴。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人,可以听到她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走进来。
应该是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她站在门口内两步的位置,望向乔淑姝床位的二层。
这时乔淑姝刚刚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好和门口站定的人四目相对。
一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门口,乔淑姝印象里只有李菁和陆隽友的入学照片,免冠照片那种。
此时面前的这张笑脸,乔淑姝真没把握认出来。
乔淑姝试探的问了一句:“李菁?”
笑脸的嘴角线条柔软了一些,回答道:“学姐,我是陆隽友。今天刚回来啊?”
陆隽友心里正在想呢,还真是跟那个葛磊一样,闷不吭声的趴在床上。
如果不是房间里和早上她们出去时不一样了,陆隽友估计也要被乔淑姝吓一跳。
乔淑姝:“嗯,刚回来,绿皮卧铺,整晚都睡得不是很好。”
陆隽友走近了些:“学姐,葛磊能介绍给我吗?”
乔淑姝:“……”
陆隽友应该是知道自己这句话十分的唐突了,赶紧补上一句她觉得用来过度的话:“我知道他现在有女朋友,我可以排队。”
乔淑姝的三观有点松动的迹象。
乔淑姝:“小陆啊,你对人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陆隽友笑的可开心了:“学姐,说好了,你要多给我制造接触的机会,我一定好好供着你。”
陆隽友还摆了一个上香的姿势,本意是拜活菩萨,可活人被人拜肯定不吉利,不论乔淑姝信不信、信哪家,这个都是不合适的,赶忙一阵摇头。
乔淑姝:“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
葛磊帅不帅?
乔淑姝多少有点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男生,一直以来为自己顶缸的大助,她不可能没有正面、侧面的评估过葛磊。
可是,被人心甘情愿的排队等候,而且这位还是个高分妹妹,乔淑姝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家里有过哥哥、弟弟的姐妹一定有过同感,自家出的草,几斤几两重自己还没数?
拉屎、放屁、抠鼻屎、流口水……一项撞见一次扣0.1分,排除法刷一遍,世上能留下来的男人也就只有婴儿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乔淑姝对男人不感兴趣?
并不是,在她的概念里,女人也都是这样,和男人一样泥里汤里生活着,没哪个值得让人迷恋的。
乔淑姝一直保留着对一句话的信心,“如果你不相信迷恋,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念头,自己说不定就走上什么单身不归路了。
……
乔淑姝准备出门去周梓涵那边去看看,自己最好能快点“复工”,也好继续赚钱。
一步已经走出门外了,还留在门内的身子却还是有点担心,乔淑姝回头看了看陆隽友,还是问了一句:“小陆,你看上他什么了?”
陆隽友很坦诚:“秘密,等我们成了,我再告诉你。”
乔淑姝知道自己是管不起这个事了,葛磊的新女友对她来说也是个陌生人,就轮不到她为这位现任葛夫人担心什么了。
乔淑姝:“你不会打算直接挤吧?”
乔淑姝要确认的是,自己带着陆隽友去跟葛磊吃饭,对面是葛磊和他现任,其实不怎么尴尬。
如果自己刚刚带去聚餐过的人,第二天就开始疯狂进攻,自己会被怎么戳脊梁骨?
陆隽友:“不会的,学姐,你放心,我只做那个稳稳捡到他的人就行了。”
乔淑姝彻底无语了,这个追求、这个境界,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淑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请你们俩吃饭。”
陆隽友回给了乔淑姝双手比心,笑容灿烂,眯眯眼都有点睁开的迹象了。
……
……
周梓涵所在的904空无一人,桌面清空,文件柜清空。
放置设备的905~906完全搬空,一张纸一个木屑都没有留下来。
乔淑姝有点蒙。
看着手机上未回的信息,乔淑姝又敲了一段话进去:“周老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