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翼宿星君命簿记载的不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凌河迟轩遇刺的死期,但凌河迟轩还不能死。
她刚踏出一步,细微的弓箭离弦轻响,羽箭从大门的缝隙中溜进来,直奔着朝泠的面门过去。
腥气扑面,朝泠仰头,羽箭勾落她的发带。她反手抓住疾驰的羽箭,顺着方向看过去,长弓还搭在凌河迟轩的手臂上,“林将军,好武功。”
朝泠一手搭在长剑上,身子侧着挡住了凌河迟轩的视线,她静默地与他对视,相互揣度着来意,但又不愿意在此刻就撕破脸。
凌河迟轩拨弄着长弓,“林将军,明日就要启程了,您还没歇息吗?”
她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做任何回答。门半敞着,朝泠的面容就在其中,她面无表情,谨慎地盯着凌河迟轩,像蛰伏在黄沙中蓄势待发的毒蛇。
“我夜里饿了,想问林将军有没有吃的。比如糖饼?”
心脏骤缩一下,她攥门指尖用力的有些发白,盯着越走越近的凌河迟轩,长剑出鞘,剑锋遥指。
“已经过了时辰,军中便不然炊烟,凌河王子忍一忍。”
她赌凌河迟轩不敢,周围有多少人等着杀他,他比朝泠清楚,现在因为好奇和朝泠动手,他的处境不会更好。
久经沙场的漠北小王子,不会是这样胸无城府的傻子。
“别紧张。”凌河迟轩将长弓扔在地上,他将双手举过头顶露出宽厚的掌心。“林将军,我们要谈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我以为我们没有可谈的了。”
“我才漠北抓到一个汉人,名字我不认得,想找林将军,帮我看看。”
那字歪歪扭扭,能看出写下名字的人几经挣扎,后又被几个人辗转誊抄,形成了这副鬼画符。
“这是汉字?”朝泠自问自己诗词歌赋文化程度确实不高,但是毕竟作为神仙活了这么多年,多么生僻晦涩的术法典籍都看过的,字肯定都是认识。
凌河迟轩明显被她问的愣住,大帐周围空旷,风刮过旗帜竟然有些像是笑声。他捏着那张纸骂了句漠北的语言,“肯定是汉话,你们的人自己写得。”
朝泠捏着纸片的另一端,沉默不语,内心另一种想法告诉他这个不是个名字,而是一句骂人的什么话。
“汉人应该没有超过8个字的名字。”朝泠笃定道,她捂住嘴尽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可是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我这么说吧。”凌河迟轩放弃和中原人打交道这些弯弯绕绕,他愤怒的将纸片撕碎“你们胶州是不是有个官,叫周什么的。”
“中原姓周的很多。”朝泠不敢冒然回答,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周自莘。
楚太傅弟子,张昭然的恩师,死在回京路上的,胶州御史周自莘。
凌河迟轩不懂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心眼,但他领过兵,清楚临阵前藏三分的道理,他沉得下心来,等朝泠细细想通周自莘的事情。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想一堵墙一样挡在朝泠面前,“不急,林将军慢慢想。”
她知道的太少了,关于胶州囤粮案她知道的太少的,没法辨别出凌河迟轩所说是真是假。
面前一热,血扬在她的脸上,有一滴落在她发顶正往下流。她怔了怔,早已经对血腥味迟钝的神经,骤然紧绷起来。
一支羽箭从凌河迟轩的胸膛穿过,从缝隙处击溃了面前这堵墙。他压着嘴里的血,想要回头往后看,被朝泠按住了脑袋“别动。”
那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凌河迟轩耳膜发麻,他一时被呵住,血从羽箭的间断抵在朝泠的衣服上,她另一手提这剑,眼睛飞快地在周围的灌木丛中扫过。
这里是边防军的大帐,就算动手怎么会选择在这里?
灵力从朝泠的后背流出,如水流铺满了整个边防军大帐,周围人变得清晰起来。就在身后的不远处一个人影正蛰伏在那里,他的弓箭代替他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发生的一切。
朝泠的长剑一点,借着腕力掷出,直奔那人。
一道黑影大帐之内破门而出,他凌空借助朝泠的长剑,如同撕破暗夜的闪电,眨眼已经到了那人面前。
不,不只是这些,还有更多人。
军旗迎风飞舞,沙沙沙。
晚了,九黎从灌木丛中将那人提出来,他只得到了一具尸首,训练有素的战士会在陷入困境时干净利落地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将尸首扔在凌河迟轩面前,那人一身夜行衣看不出是何方势力。
“你没事吧。”显然,九黎这话不是问凌河迟轩的,他有些怒意,尾音中带着责备。
凌河迟轩舌尖压着血,声音含糊不清“你就是那个孩子吧。”
他年岁并不大,却称呼比他小不了几岁的苏九黎为那个孩子。
九黎凝视着他,二人之间隔的漠北公主克死他乡之憾,册封太子时中原之耻,平宁关三封军报挥之不去的梦魇,这些一刀又一刀,将二人之前的距离深深拉开。
“苏九黎,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的。”
“上一个让我叫他皇叔的,头七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