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零几分后，陈伟国来到了那栋大厦。

这时候天才微亮，天台上的风很大。

还没走出楼梯口，陈伟国便看到了摔啤酒罐落在地上的声响。

他压低了脚步声，偷偷地脑袋探了出去，只见一个消瘦的背影，坐在围栏之前，旁边是许许多多的啤酒罐。

是张凡没错！

他在等待着日出，也在等待着解脱。

退回到了楼梯口里面后，担心被张凡发现，陈伟国还特意往下走了两层楼梯，拨通了席青青的手机，告诉席青青张凡的位置，并且让席青青去通知张凡的家人和报警求助。

和席青青打完电话之后，陈伟国又返回到楼梯口，再次把脑袋探出去。

然而，不巧的是，这时候张凡正好回头，发现了他。

十分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张凡起身，然后冲着他咆哮道“你来做什么？”

看着张凡那狰狞的样子，陈伟国心里有些慌，万一这小子临走还拉着自己垫背怎么样？

不过，很快他就急中生智，找到了一个十分恰当的借口。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陈伟国对张凡说道，一边朝着张凡走了过去，“我以前经常一个人来这里！”

最终，陈伟国也走到了围栏之前。为了自身安全，他刻意跟张凡保持着一段距离。

往底下看了一眼，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的他双腿有些发软。

“你为什么会经常来这里？”张凡疑问，眼神里始终带着愤怒。

“跟你现在一样啊，”陈伟国假装十分镇定，“我经常有想不通的时候，然后就会来这里透透气。不过，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你也想跳下去？”

陈伟国点了点头，苦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惨吧。六年前，我老婆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走了；四年前，我又把她留给我的儿子弄丢了，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他；我妈就是因为这件事一直自责于心，去年的时候也走了。”

听陈伟国说完，张凡有些震惊。

“还有酒嘛？”陈伟国问道。

张凡张望了一下身旁，然后从地上捡起一罐啤酒扔给了陈伟国。

陈伟国差点没接到，长舒了一口气，要是没接到掉下去砸到别人的话，那就是另一个事故了。

见他撕开了啤酒罐的拉手，张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嘛？”

陈伟国点头，无奈道“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张凡没有回应。

“其实我可是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可我每次有这个想法时，我又有点不甘心，正确来讲应该是不服气吧。凭什么别人都过得高高兴兴、开开心心，我陈伟国他么的就要这么惨！”

张凡笑了笑，然后捡起了地上一罐没有喝完的啤酒。

“老哥，我倒是没觉得什么不甘心，也没觉得不服气，对现在的我来说，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张凡说道。

“那就去找啊，”陈伟国道，“你起码还有关心你的家人，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关键是你还年轻。我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是我还想找到我儿子。”

“你还有青青，”张凡这时候露出苦涩的笑，“挺好的！我这辈子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青青了，我没本事，又窝囊，害得她嫁到我们家受委屈了。前几天看到她跟你在一起后，我虽然一开始是愤怒，不能接受，可这几天下来，我发现挺好的，起码。”

张凡停顿了一下，说道“起码不用担心她了。”

见张凡扔掉了啤酒罐，陈伟国掏出兜里的烟“来根吧。这些年来，除了我那两位兄弟之外，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张凡没有拒绝，接过烟抽出一根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之后，他缓缓地吐出，叹道“确实舒服！”

“老哥，问你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责任呀？”

“我不知道，”陈伟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有时候没有责任，其实也是件痛苦的事情。就像我现在，虽然我崽丢了，但是我还有找到他的责任在，否则的话，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所以，你可以理解为，责任是一份动力吧。”

这时候，张凡捂住嘴，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