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摇地动,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震彻山谷。
龙台大山,宛如一头沉睡百年,开天辟地后,蓦然苏醒的巨兽。
跳动翻滚,嘶吼轰鸣。
乱石纷纷,自苍穹峰顶滚滚落下,咔嚓嚓的将无数粗壮的树拦腰砸断。
山河破碎,日月无光。
涤荡着满山的雪浪,轰鸣涌动,遮天蔽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场噩梦。
那轰鸣和震颤终于停止。龙台群山恢复如初。
仍旧无声无息的静默在寂夜幽暗之中。
积雪深深,月光如瀑。
原来竟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那种安静,让人忽然觉得,仿佛那场大爆炸从未有过。
石洞早已坍塌,根本找寻不到半点原有的踪迹。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尘埃。
整个洞内密道几乎部被坍塌的山石和山土填满,从外面看,根本发觉不了这山石和山土之下,曾经被挖空出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密道。
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光。彷如混沌初开。
只有厚厚的山石和山土之下,隐隐好像有微微的呼吸。
一张一翕之间,仿佛提示着什么,似乎还有什么生命存在。
一抹素白,缓缓的在黑暗之中飘动。
将周遭的黑暗和泥土衬托映照的更加丑陋。
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有纤细的身影,似乎艰难的直起半个身体,却忽的怔怔的停了下来。
“苏苏凌”她的声音低婉凄切。
正是被压在坍塌山石密道之内的白衣女子的声音。
她在山石和泥土奔涌而来,密道坍塌的一瞬间,竟是被巨大的气浪和震颤生生的震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醒了过来。
她似乎刚想试着移动身体,看看周遭的情况到底如何,便忽然觉着自己身前有人将她死死的环抱着,胸膛间竟还散发着淡淡的温热。
是苏凌
她蓦地想起,山洞密道轰然坍塌的那一刻,无数山石和山土朝自己狂暴的倾泻压来的一瞬间。
是这个少年不顾一切、毅然决然,毫不退缩的将她抱住,用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护住她,硬生生的的抵挡住铺天而来的所有的风雨。
她只是震昏了过去而已。
而这少年整个身躯,从头到脚皆被山石和山土毫不留情的掩埋覆盖。
那至危至险的一刻,他完可以向后退。
可是他却朝她张开双臂,毅然决然的奔向她。
用血肉之躯将她整个人完的护住。
决绝、从容、没有丝毫的退缩。
仿佛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然抱了必死决。
却依然,
无怨无悔!
他不过和她见过几次,为什么却要以命相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呼唤他的名字。
苏凌,你醒一醒,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可是,他不回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试图坐起来,可是他护着她,将她环抱的紧紧的。
她试了几下,都不曾将他的双臂挪动分毫。
她喘息了一阵,她觉得这被封死的空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终于,她使劲之下,苏凌的手才忽的好像失去了部的力气,将她缓缓放开。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
腰间幽蓝长剑,轻鸣阵阵,蓝光盈盈。
映照着他被泥土半埋的少年脸庞。
她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好看。
便是被泥土掩埋了半张脸,也从未有过的,这么的,
好看。
“苏凌”她将自己的脸伏在他被泥土半埋的脸上,呢喃的唤着他。然后轻轻的从怀里取出一枚丹丸,送到他嘴里服下。
忽的,她有些婆娑的星眸,写满了倔强和执念。
我要救他!
她使劲的起身。
“呼啦啦——”又是一阵尘土涤荡。
她似乎恍若未闻。
她忽的伸出两只雪白素手,不停的、不断的、歇斯底里的挖着、抹着那埋在他身之上的泥土。
有山石,她也不停,使劲的将山石挪开。
然后继续挖,继续的一手一手的捧着泥土。
“苏凌苏凌”
她两只素手已然是伤口。
殷殷鲜血和着泥土滴滴答答的流下。
她似乎恍若未闻。
她仍旧只有一个动作。
使劲的捧出一手掌,一手掌大小的泥土。
她起先唤他,到后来不说话,也不抬头。
只是重复着这个捧土、挖土、搬石的动作。
不知疲倦,不曾想过半分停下。
终于,那泥土之中,露出了点点雪白和暗红。
雪白是他的衣衫,暗红是他衣衫上沾染的蝙蝠血。
终于,他的身都从泥土中显现出来。
可是她看了他一眼,却忽的泪如潮涌。
他的姿势啊
却是那个向前的,倾着的,将她拥个满怀的姿势。
她把他挖出来,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她一阵的凄然,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苏凌”
黑暗之中,她放声大哭。
昏昏沉沉之中,苏凌只觉得脸颊一点冰冷。
紧接着,一点又一点的冰凉。
是下雨了吧
下雨天,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我真的真的好累啊。
一阵空白。
忽的他的身子一震。
不不对,那天塌地陷。
那满目烟尘。
那万物湮灭。
还有那抹白衣。
我不能让她有事,苏凌,不能让她有事。
苏凌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挫骨扬灰的痛。
就仿佛被直落苍穹的万钧星幕碾压过一般。
他终于记起,哪里是天塌了。
只是有人将这洞炸塌了,无数山石和泥土一起朝自己涌来,将自己掩埋。
她如何了?他尽力的护她了。
她还好吧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被人抱着,只是抱他的人身体冰冷如雪。
他看清了眼前。
是她,抱着自己。
“白姐姐”他声音极低,气若游丝。
“苏凌你没死我以为”
苏凌使劲身力气,这才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白姐姐你怎么哭了”苏凌低声道。
他眼前,这白衣女子脸上的轻纱已然被泪水打湿了,半边滑落,只剩了半边仍遮着她半张容颜。
苏凌使劲咬牙,向伸手抹去她脸颊的泪水。
可手伸出一半,却再也没有力气,缓缓的垂了下来,触碰到她半遮的轻纱。
轻纱如梦,缓缓从她脸颊出飘落,无声的落在一旁。
她的容颜,然出现在苏凌的眼中。
清冷无方,绝世倾城。
泪光盈盈。眸中有点点星河。
眉心之间,似清冷、似凄哀、似落梅听雪。
似从未识得人间烟火。
他一时之间,看得痴了。
她不躲不闪,就让他这般看着。
“苏凌你终于醒了。”她眸中清冷之中带着三分欢喜。
苏凌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她依旧抱着他,也不说话,一如他那般缓缓的闭上眼睛。
这个只容得他们两人的封闭坍塌方寸空间,只有微微的呼吸和她身上幽幽的冷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和她依旧这个姿势。
仿佛永恒。
终于,他开口,声音平缓了许多道:“白姐姐放我下来,我大概是能动动了。”
她才缓缓的将他放开。
苏凌挣扎了一番,兀自咬牙撑起身体。
还好,手脚都还能动,只是挫骨的疼痛依旧不减。
身上好多处都是被山石擦砸的伤口,细细的渗着血。
虽然外伤看起来有些惊心,但好在,未伤到骨头。
“为何我都被山石和山土埋了,却只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苏凌有些侥幸,又有些心有余悸道。
“虺蛇胆煅骨易筋,可不是说说而已。你救我的时候,也是整个身子弓着,护住你的身体脆弱各处。山石其实已经碎裂了,泥土因为积雪,湿润松软”她小声的说着。
“原来如此虺蛇胆竟然如此厉害”
白衣女子点点头,轻声道:“你可知天戟战神段白楼,他一直无法突破到无上宗师境,便是机缘巧合之下,斩了一条幼年的虺蛇,取了蛇胆服下,便不日突破,何况你取那虺蛇胆,是个成年的虺蛇另外你昏厥之时,我让你服了师尊炼得九逆丹。”
苏凌这才点了点头,那虺蛇胆的功效果然到了关键时刻才能看出它的强横之处。
也算自己命大了吧。
他低声道:“还是多谢白姐姐斩了那虺蛇”
“我叫轩辕听荷”
那白衣女子忽的轻抬螓首,眸中点点星光,低低说道。
“轩辕听荷”
苏凌喃喃道。
“这名字很好听”
苏凌忽的想起了什么,蓦地出口道:“轩辕离忧山轩辕阁谷主轩辕鬼谷,便姓轩辕,姐姐也姓轩辕”
“那是我阿爷”轩辕听荷低声道。
苏凌这才蓦然点头,原来是这样。